夜半三更,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遇到这样的状况怎能不害怕?千余这个丫头死盯着半死不活的陌生人心里直突突。
怎么办?……
怕啥?爹嫌娘弃的,一直以来她怕过啥?姥姥走了以后,不也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吗?一个小小的初中女孩守着大山,伴随她的是狼嚎野鸡叫,让一切妖魔鬼怪来得更猛烈些吧!生活已经够难的了,还能更难吗?就算真的命丧贼人手又怎样?她活得够孤单了……一了百了,离开这个伤心世界也好。
心中似有烈风鼓荡,千余深呼一口气,不再怕。
她麻利地到角落里捡了几块木头,把炕灶点着了。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用,灶里返烟,呛得千余眼泪直流。
好不容易把炕烧热了,千余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地上湿淋淋的人弄上炕。可能因为头磕了墙,那人哼哼几声,然后就继续放挺了。
“倒霉!……唉,你醒醒啊!死了我可不管啊!”千余怒目。
“真服了,这么大的人,也没啥伤啊?怎么就不醒?”千余又深吸了好几口气,转头往四下望了望。。
地下的桌案上乱七八糟扔了几件脏衣服,但好歹是干的。
屋里烛光摇曳,光线不明。千余胡乱给那人换了衣裤。
“算了,好歹我也吃过别人家饭,算是还债了!”千余安慰着自己。
不过,她还是打定主意,天一亮就下山,好歹得找张叔或者村里人来处理。
可惜没等到天亮,她就发现根本下不了山了。雨水太大了,远处传来了轰鸣声,这样的事她跟姥姥经历过一次。是水库泄洪,朝这里放水了。也就是说这一片的山连着山都被洪水冲隔开了。
回村是绝不可能了,四下里洪水未退,山上断裂塌陷不明,只能等人上来。可万一村里也被淹了呢?虽然有过发大水的经验,可这次发生在晚上……村里的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天刚蒙蒙亮,千余已经查看完米缸,张叔给她留足了一个月的口粮!
瞄了一眼炕头睡得正沉的人,远远躺着的千余陷入了沉思。
“嗯…”那人嘴里哼唧了一声儿,呼吸中听起来又急又热。
“发烧了?”千余上前一看,他果然烧得满脸通红。
桌上的盒子里有药来着,嗯?镇痛片?这也不对症啊?不管了,好歹是药。
和了水,千余用一根筷子把药水顺进了那人的嘴里。趁着天色微亮,这人的面目更清晰了一些。剑眉深目…感觉不像坏蛋就是了。
在做粥饭的空档,千余把屋里前前后后收拾了个干净。张叔他儿子是个不着调的,干活的时候都喝酒,满屋子酒瓶子。加上堆的到处都是的垃圾,千余都怀疑她闯了耗子洞。
算了,年年不都这样吗?管好自己得了。
千余不怕死,但不等于愿意找死。她精打细算,做好了度难的准备。这边正想着,那边炕上传来一点响动。
屋子本来就这一间,千余刚从灶台前抬眼就看见一一对惊慌失措的眼。
那双眼布满红血丝,犀利又警惕!四下扫了扫,望了望窗外。突然转头指着千余,干嘞了几下嗓子,想说却说不出话来。不过神情恐怖,好像是千余是个谋财害命的恶人。
千余放下手里的大勺,回过味儿来,这是她的地盘。她死皮赖脸地救人怎么还反被误会。
咋回事呀?
“醒啦?你是谁啊?荒山野岭的,你怎么跑我这来了?”千余淡定地说道。
“你是谁?”那人的声音终于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但明显他嗓子肿了,几乎发不出声儿。他想挪动身体到窗前看看,可身体不受使唤,虚弱无力。
“这是哪?”
“山里啊!Q市,安岚村的南山!”千余发现这人听了她的话一直眉头金锁。
“Q市?哪里的Q市?”
“H省的Q市啊!”
“H省?这么远?我怎么到这来了?”
千余哼笑一声,搞笑!她怎么会知道?“你再好好想想呢?对了,你叫什么?哪的人呀?”
“有手机吗?”
“有,但没电。”千余瞧见了那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又加了句“山上本来就没电,更没信号!”
“shit!”嘟囔了几句,那人望着窗外,急着说,“外面怎么那样?”
“洪水呀!你没见过发大水?”
“洪水?”挺了好半天,他终于认命似的低低说声,“我没经历过这样的丛林探险!”
“丛林探险?”千余不免嘀咕,这人是不是个傻子?要是傻子,他杀人可不负刑事责任啊?!!
“你叫什么?哪里人?”千余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老姜!从M市来的!”
“M市?那你来这干嘛?”
“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了。应该是有人想让我来这吧!”
“你说你叫老姜?什么人要你来这?恶作剧吗?搞笑!我可不信!不过不管怎么样,一会吃点东西你自己想办法下山吧!”刚说完,千余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山上这样的环境,下山的危险可是明摆着的。
老姜不说话,又仔细看了看四壁,发现这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不下山吗?你一个小姑娘家不会自己待在这里吧?”
千余心里留了个心眼儿,“我父亲在山上窝棚呢,离这不远。喊一声都能听见。这个季节我们得在山上看蚕,一会啊,你下山小心点儿,我看你衣服都脏了,给你洗出来挂在外面了。这会儿没干,我给你拿了袋子装起来吧!”千余突然有种想撵人的感觉了。
“有吃的吗?我饿了!”老姜毫不客气地盯着千余问道。
“等下,我盛给你!”千余转身给他盛了粥。
老姜显然饿坏了,赶紧接了。可接过碗,他又四处瞅来瞅去。
“干嘛?你丢东西啦?我这可没你的东西!”千余不客气地说。别的不说,她可真是仁至义尽了。跟这家伙躺在一个炕上不说,还让她一晚上几乎没合眼,眼下她要困叽歪了。
“有…桌子吗?”老姜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什么?没桌子就不吃饭啦?就一只碗,捧着吃了得了。
千余皱着眉头指了指离他很近的一出木案子。
木案子窄窄一条,是个简单钉起来的“桌子”。
老姜一手端碗,一手扶着眩晕的脑袋,慢慢地挪了过去。
千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端正地放好了碗筷,又拿了凳子,一本正经地吃饭。
他一定是饿过劲了,饿过头了。千余不搭理他,给自己盛了半碗粥,剩下的都倒给了赖哒。
突然窜出来的狗让老姜吓得一哆嗦,嘴里的饭险些喷出来。他跳到炕上,瑟瑟地问“什么东西?”
“给我下来!”千余大喊一声。
老姜瞅了瞅脚下乖乖下了地。
“他是狼狗,叫赖哒,平时不咬人!”
平时?老姜的眼神跳了几下。
“你是做什么的啊?学生吗?还是打工的?”千余觉得老姜应该是个学生,因为他的脸虽然有伤,但太干净了,显然没经历过风吹日晒。
“不是学生,我…打工的吧!”老姜艰难地吞下了一口粥。
“你一会儿看看能不能走?家人一定挺担心你的吧!”千余借口撵人。
老姜吞下粥,扶着墙壁认真地看了看,“能走!”
千余有点后悔了,如果这人半道儿遇害,算不算她害的?
老姜喝了粥,精气神明显好了些。他掸了掸油腻的衣服,皱着眉头推开门。谁知第一脚就滑了个跟头,“靠!”
“你小心点儿,要不你再这会儿吧!这太阳还没出来呢!”千余瞅了瞅阴沉的天,咬了下舌头。这样的天气,不知等几天太阳才出来。
老姜不答话,这让千余更心虚起来。
“你衣服还没干呢!”千余又指了指院子里绳子上搭着的湿衣服。
“哪是下山的路?”老姜回头询问。
千余望着早就被大雨冲得不像样的路,没路了呀!“这本来就很少人来,我们都穿树林下山,昨天雨水太大,常走的路也走不成了”
“公路,公路在哪个方向?或者有人的地方在哪?”
千余这里暗骂一句,混蛋!有这么说话的吗?我不是人啊!尽管这么想她还是抬起手向远处一指!
“行,知道了!”老姜走之前把自己手表褪给了千余“给,算是住宿费!”
千余撇嘴一笑,“还是留着当你路费吧!”给他换衣服,洗衣服时早发现他身上根本没钱了。
老姜领会地笑笑,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要报恩吗?我叫王霁!大王的王,雨齐霁,风光霁月的霁!”千余的笑明媚灵动,亮晶晶的大眼睛特别粘人。
老姜转身摇手,告别了这里。
可刚走不远他就后悔了,没别的原因,他又迷路了。转来转去,我记得自己一直向下坡走,可经过几处缓坡,他就懵了。而且树上有一种又肥又绿的虫子,着实骇人。老姜一心躲着树枝,怕虫子掉到身上,又转了几圈,一个不小心,呲溜一下滚到了一个大坑里。
就在这时,天边迸射出几道闪电,雷声接着滚滚而来。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子就砸了下来。
雨水兜头罩下,来不及把脸抹干,又被雨幕裹住。老姜低着头大口喘气!四下里望了望,他突然想笑,大声咆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