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本该休息的时间,锦衣卫却非常的忙碌。这已经是这些天第三次这么披星戴月的全员出动了。这些天来,整个京师最忙碌的,莫过于锦衣卫。抓人,抄家,搜查,审讯,一连串的事情,让锦衣卫全体忙的是昏头转向,全力运转都快忙不过来。这般劳累,本该怨声载道。可是锦衣卫上下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忙,代表着好处。无论是抓人抄家,还是搜查审讯,哪一样不是油水十足。就这短短几日,锦衣卫就赚的盆满钵满。相比以前清苦的日子,现在简直就像梦中一般,他们怎么可能会有怨言?
而且不光只是赚钱,最重要的,是地位的上升。原本锦衣卫权限极大,百官为之色变。在世宗嘉靖时期,陆炳执掌卫政之时,锦衣卫权力更是达到顶峰,连东厂亦为之低头俯首。可是之后,却是每况愈下。到崇祯时期,因为受到魏忠贤的牵连,锦衣卫的职权大幅度消减,只能沦为护卫的工作。这些年来,更是被人看不起。别说一个九品的知县敢当面斥责,就连没有品级的士子都唬不住。沦落到这种地步,不可不谓之凄凉。
现在好了,皇上重新信任锦衣卫,恢复了锦衣卫巡查拘捕之职,锦衣卫权限得到恢复,再加上最近几场轰动朝野的行动皆出自锦衣卫之手,一时间,朝野畏之如虎,隐隐有恢复嘉靖时期威风的态势。这种改变是因为什么,他们心里自然明白。因此,对于崇祯交代的任务,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也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全体上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工作效率。势必要让皇上知道,锦衣卫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誓要通过行动来争取得到崇祯更多的信任,进而获得更大的权限。
……
普通人的酒宴,都要一个半个时辰,皇帝的酒宴,自然不会三两下就结束。时间都到了亥时,酒宴却正处于热闹顶峰。
开始的时候,众人还非常拘束恭谨。不过在皇上平易近人可以的引领下,气氛渐渐变得轻松。一壶美酒下肚,话都多了起来。尤其是当看到崇祯放任不管的时候,谈话声音越变越大,都快比先前响亮一倍。
这当然是众人有意为之。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众人心里都没底,自然需要商讨对策。可看皇帝这态势,似乎不打算让他们有私下独处的时间。所以不约而同的,几个团体默契地配合,制造着机会。利用酒宴的杂吵声,掩盖他们的密谈。
抚宁侯朱国弼坐在第二排的位置,借着黔国公肥胖的身子遮挡,他往前微倾着身子小声问:“国公,您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用那么拙劣的借口把我们留在宫中,他到底想要干嘛?”
黔国公身体后靠,举起酒杯做掩饰:“目前还看不出来。不过至少我们还是安全的。有着这么多的钱财到手,他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说到钱财,黔国公肉疼地颤了颤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旁边的临淮侯李弘济也凑了过来。
“国公,这件事情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他不甘地说道:“二十多万两啊!这可是我侯府积累多少年才有的资产,就这么被坑了!我不甘心。”
“谁甘心了?”黔国公斜视他一眼:“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人都去府上取钱去了,又能怎么样?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咱们就这样束手待毙不成?”李弘济咬牙说道:“上次李国桢出事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咱们会有麻烦。怎么着,被我说中了吧。皇上现在想钱想疯了。在李国桢身上尝到甜头之后,就盯上了咱们。想想看,他连自己的老丈人都不放过,还会放过我们?这次是三十万两,下次就是咱们的全部身家。早晚我等陨贵府,得被锦衣卫抄个稀烂。”
“是啊国公,这样下去可不成,咱们得想个对策才是。”朱国弼跟着说道。
黔国公叹了口气,沉默不语。这时候,旁边传来声音:“你们真想找条活路?”却是定国公靠了过来。
“当然。”朱国弼李弘济同时应道。
定国公偏头仔细看了他们几眼,这才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们。你们别急。现在我们都在宫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等我们出宫之后,哼哼……”他冷笑两声,才接着说道:“那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朱国弼李弘济互相对视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异口同声地小声说道:“我等定然以几位国公马首是瞻。”
……
“这一回咱们可把那些陨贵大人们得罪惨喽!”徽商程廷灏小声对着旁边说道。
他的身旁是汪昱。汪氏家族现代的族长。作为老牌的徽商家族,汪家家族兴盛,人脉广大。是徽商中最具代表的人物之一。听到这话,他不以为然地回道:“得罪又能怎样?有朝廷那些大佬们的支持,他们奈何不了我等。更何况……”他笑容满面地说:“咱们现在也是朝廷命官。同朝为官,用不着怵他们。”
“说的有道理。”程廷灏笑着点头。不过很快就皱眉:“官身虽好,只是这代价太大了。二十万两银子,足够买一任偏远知府了。可现在只能得到芝麻绿豆的小官。也不知道这笔买卖是亏了,还是赚了。”
“既然这么犹豫,那你为什么还要出这么多?”汪昱笑着问道。
程廷灏狡猾地回答:“程某虽然天资愚钝,但有一个优点,就是眼光好,会跟人。我一向佩服汪兄,既然汪兄押二十万,那我便陪汪兄赌这二十万。”
“喔?”汪昱听了,率先笑了起来。“你呀——太滑头了。”
程廷灏也跟着大笑。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这时候,汪昱的脸色转变为严肃:“既然程老弟你信我,那汪某岂能让你失望。等着吧,不出一年,必见成效。保证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程廷灏也认真地看着他:“我自然是相信老哥你。只是如今李逆来势凶猛,我担心啊……”
他没有明说,不过汪昱明白他的意思。“老弟放心。虽然李逆来势汹汹,但以我观之,只是强弩之末,不足挂齿。以往朝廷之所以连战连败,最主要是因为粮饷不够。只要粮饷充足,那朝廷的实力还是很强的。如今有了我等资助,那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万一打输了,那我们的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所以我们就要尽力帮助朝廷,让朝廷赢。”汪昱坚定地说:“等回去之后,我会动用各种关系,为朝廷提供人力物力。助朝廷打赢这场仗。希望到时候老弟你也多多帮衬为兄。”
“那是自然。”程廷灏爽快地答应:“为了那二十万两的股份,我想不尽力都难。”
“不单单是为了这个。”汪昱隐晦地看了眼坐在高台上的崇祯,饱含深意地说:“二十万两银子好得,但一个懂得经商的皇帝,却太难得了。你说呢?”
程廷灏若有所思地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