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门之变,又称南宫复辟。是指景泰时期,将领石亨、政客徐有贞、太监曹吉祥等于景泰八年拥戴被代宗朱祁钰囚禁在南宫的英宗朱祁镇复位的政变。历史记载,正月十六晚,徐有贞连同杨善和王骥带领人马与石亨叔侄、曹吉祥叔侄的人马汇合,又等到了张鞁率领的大队京营兵后,一齐向皇城进发。四鼓时分,大队人马从长安门直接进入皇城。顺利抵达南宫。之后,经东华门,兵不血刃地进入了皇宫,于奉天殿敲响钟鼓,召集群臣,宣布复位。
整段历史,听起来简单。但一场皇位争夺战,哪里可能简单得了。只是其背后的事不足为外人道罢了。身为皇族,自然知晓其中的内幕。整场政变,虽说是由石亨徐有贞曹吉祥主导,但里面处处都有着陨贵们的影子存在。不提王骥张鞁直接参与,光是他们带兵马进京城,入皇宫而没有发生血斗,便知晓其中的奥秘。毕竟,整个朝廷的武将系统,可大都是由陨贵们掌控。没有陨贵们的暗中支持,怎么可能如此顺畅?还有,英宗在政变之后,能够迅速站稳脚跟,没有陨贵们的支持,那也不可能做到。因此,决不可小看陨贵们蕴含的能量。他们的意志,可以说是代表着朝廷大半武将的意志。一旦联合起来,那是足以改朝换代的力量。
崇祯明白周后的意思,心中颇为感慨。哪怕皇后恨他,但还是处处为他考虑。其贤惠淑德,不得不让人感动。心里感激,话语不自觉的轻柔下来。“朕知道陨贵们同样不好惹。可是相比前二者,陨贵们反而好对付得多。”
他耐心地解释道:“首先,陨贵的力量,源自武将。朝廷重文轻武,在朝堂当中,陨贵的力量算是比较薄弱。而且现在战乱不断,朝廷频频失利,武将势力受到极大的打击,可以说,眼下是陨贵最弱小的时候。其次,他们是外臣,身处外廷。对朕的威胁,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当年的夺门之变之所以能够成功,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他们取得了太后的支持,以及有大宦官曹吉祥等人的帮助。而朕,没有这个顾虑。想要逼宫,发动宫变,他们做梦。
最重要的是,朕在谋划他们的时候,就想过他们的反扑。因此,朕做了很多事情,来防备他们。对内,朕已经让王承恩高宇顺严格宫防,摘除眼线。对外,朕将他们的家丁全部抽离,让他们成为光杆司令。并且下令整编军队,最大程度的消弱他们的影响力。还有,朕目前还是将他们软禁在宫中,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朕才会放他们回去。就算放他们回去,朕也会命人牢牢盯紧。一旦有所异动,宁杀错,不放过。有这些举措,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如此,臣妾便放心了。”周后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眼下的气氛不对。连忙收敛笑容,冷着声音说道:“皇上说了一大堆,可还是没有给臣妾想要的答案。”
“答案便在朕刚才说的话里。”崇祯苦笑着说道:“虽然朕决定对陨贵下手,而且也做了很多准备,预防他们反扑。但确实如你所说,陨贵的力量,不容忽视。而且考虑到当前的局面,还有人心的因素,朕决不能真的彻底与他们翻脸。因此只能先震慑其心,后引导其力。如同训犬。先打一顿,竖立威严,再供给肉铺,让其感恩。才能使其看门护院,甘为驱使。”
“道理是没错。可实施起来却不简单。”周后冷静地说道:“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哪个陨贵是好相与的。身处高位,掌权多年,要想真正震慑住他们,让他们服服帖帖的,谈何容易?”
“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确实不容易。”崇祯冷笑道:“皇后,朕问你,要想让一只凶恶的猛犬不敢对你龇牙,应当怎么做?”
周后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很简单。做到两点就行了。”崇祯说道:“第一,让自己变得强悍,或者让猛犬认为你很强悍,强悍到能够主宰它的生死。第二点,让它明白,你比它狠,比它更毒,比它更无情更冷酷。如此,它自然会怕你,敬畏你,听从你。”
“臣妾明白了。”周后神情复杂地说道:“一口气查抄十五位伯爵府,是为了证明皇上的强悍。而在这十五位伯爵当中,其他十四位是谁都不要紧,只有我父亲,是必定的名额。是不是?”
“不错。”崇祯点头承认:“只有对嘉定伯府动手,才能证明朕的绝情和决心。所以,他非死不可。”
“想不到,嘉定伯府因为臣妾而兴盛,也因为臣妾而消亡。”周后哀声叹息:“最是无情帝王家。早知如此,臣妾当初宁愿他们当一个平头百姓,也不愿他们当这个陨爵贵戚。当普通百姓,有臣妾照料,至少能够衣食无忧。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悲惨收场。”
“朕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但是……”崇祯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不对陨贵们下手,就无法获得力挽狂澜的力量。而要让陨贵们俯首听令,就不得不对你父亲出手。因此,朕宁愿领受这份愧疚,也不愿梦中的场景在现实中出现。一想到你和娖儿在朕面前受尽屈辱的情形,朕的心就如同被刀切割一……”
“不要说了。”周后颤抖一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就是又一声叹息:“臣妾明白,皇上你做的是对的。牺牲嘉定伯府一家,能够挽救京师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这个代价,是值得的……”她话虽如此说,但泪水却止不住的在脸上流淌。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的凄凉。
崇祯心疼地为她擦拭眼泪,随后拥入怀中。一手抚摸她的秀发,一手握住她的柔荑,轻声说:“不要难过。就算你失去了嘉定伯府的亲人,但朕还在,慈烺慈炯娖儿还在,我们都是你的至亲。还有你是皇后,一国之母。天下子民,也都是你的亲人,你并不孤单。”
然而,皇后依旧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抽泣。见此,崇祯犹豫一下,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明日,十五伯爵连同他们的亲人会被押解到承天门前行刑。朕也会率领文武百官前去观刑。到时候,你当着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的面,向朕求情,朕……”
他轻轻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便是皇后惊喜的声音:“皇上此话当真?”
崇祯认真地看着她:“君无戏言。”
“那臣妾代他们,谢皇上恩典。”周后轻轻推开他,恭敬地跪在床榻上,行礼。
崇祯摇了摇头:“朕不要他们的感谢。这一切,朕都是为了你。希望你能理解朕。”
“嗯。”周后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