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略微失望地摇了摇头。李邦华果敢聪慧,能力出众。更难得的是忠君爱国,实乃崇祯梦醒之后最看重的人才之一。可惜为人太过方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说的便是他这种人。该不该调动卫国军前去居庸关增援?答案肯定是不能。作为拥有完整独立编制且是京师最强大单体力量的部队,在这个关键时刻,在京师这种关键地方,能起到的作用,那是超乎想象的。所以崇祯才会在第一时间,花费大量精力,将其亲自掌控在手中。也正是因为有卫国军作为倚仗,崇祯才有底气对陨贵们动手。将十五位伯爵抄家,其他所有陨贵软禁。
虽然在这个过程当中,全是锦衣卫出面,卫国军没有动手的迹象。但是,如果没有卫国军的震慑,那事情休想这般顺利平静。可以说,卫国军现在就好比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压制住京师的各股力量。有它在,任何势力的力量交锋都只能如同暗流般在台面下波动。就算偶尔有股激流,崇祯也能迅速平定下去。可一旦失去卫国军的支持,暗流将立刻化为汹涌的巨浪波涛,到时候即便是崇祯的皇位,也会被冲击得晃动难稳。范景文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极力反对卫国军的调动。
那么,其他人看不到吗?
当然看得到。能够屹立在朝堂之上,政治嗅觉怎么可能不灵敏。只是这些人,要么是如同李邦华一样的君子,被魏藻德等人的言语打动,难以决断。要么就是居心叵测之徒。这并不是说居心叵测的人想要造反什么的。只不过对于这类人来说,崇祯就像是一把悬挂在他们头顶的玄铁重剑。虽然沉重,但众人合力,还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将它扛起,甚至随着他们的心意腾挪。可是现在,直接执掌卫国军的崇祯就如同给玄铁重剑开了犀利的刀锋。那是碰着即死,擦着即伤。剑之所指,横行无忌。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给这把玄铁重剑安上剑鞘,把卫国军调走,让一切从归平衡,便成了他们想方设法找到的出路。
根据以往的了解,崇祯的猜忌之心一直都是非常严重。对下头武将们的防范,也一向是防微杜渐,警惕万分。从这方面入手,他们很有信心说服崇祯。可惜,现在的崇祯,早已不是当初的崇祯。他们的经验,完全失效。想让崇祯自废武功,将卫国军调离,简直是个笑话。
“两位卿家的建议,都有几分道理。但是,也都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崇祯淡淡地说道:“范爱卿的建议不用多解释。将朝廷的安危寄托在几个军头身上,太过冒险。而钱卿家的建议,以朕看来,又太过幼稚了。你只看到居庸关形势危急,需要加派兵力防守。可是除了居庸关,其他地方难道就不危急了吗?
先说说李逆叛军。除了居庸关的一路,他们另外还派了刘芳亮带领另一路人马,正由山西出太行,进入豫北、畿南,直趋保定而来。若是朝廷将所有兵力集中在居庸关,那这一路叛军谁来应对?还有,清国一向对我大明虎视眈眈,见到如此机会,他们不会过来趁火打劫?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危机,保定,山海关这两个位置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居庸关。可是,都被你们给忽略了。至于说调卫国军离京,更是糊涂。朕想问问众位卿家,京师的安危怎么办?三路敌军,无论哪一路突破防线抵达京师,到时候谁来抵挡?”
有理有据,让人叹服。范景文李邦华等众官员不由自主地暗自羞愧。不过还有一些人却是心中不服。钱谦益弯腰拱手,出声询问道:“老臣愚钝,虑事不周。不知皇上有何对策,老臣洗耳恭听。”
崇祯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朕的想法是,京师各编制的军队不动,拱卫京师。派遣吴三桂的辽东兵驻扎山海关,防备清国。刘泽清的山东兵,则驻扎保定,对付刘芳亮叛军。”
“辽东军长年跟清军交战,经验丰富。又有雄关可守,山海关可保无疑。以山东军为主力,加上各地防守力量,对付李逆的小股叛军,料想足以支撑一段时间。皇上如此调度,的确可以化解朝廷北部和南部的危机。”钱谦益点头赞同道。不过说完这句,话锋一转,追问道:“只是如此一来,皇上既不肯调离卫国军,又将能够增援西部的几路人马另派他用。臣实在想不到,危急万分的居庸关,应当如何支援?”
软中带硬的反驳并没有让崇祯生气。要知道犯上直谏,怒怼皇帝可是东林党人一贯的风格。这种含蓄的说法已经算是很给崇祯面子了。当然,确切地说,是给崇祯手中屠刀的面子。
因此,崇祯只是平淡地扫了他一眼,回道:“这个,朕自然另有安排。不过,也需要众位爱卿的支持和配合。”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钱谦益偷偷瞧了崇祯一眼,见他正用一股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一突,嘴上连忙说道:“臣洗耳恭听。”
“如朕之前所言,卫国军不能动,其他几路兵马都各有任务。因此,朝廷急需建立一路新军支援居庸关。朕决定,将京城所有府邸的家丁奴仆集合起来,成立一支志愿军。由正气侯率领,前往居庸关。”
百官们浑身一震,惊讶地看向崇祯。钱谦益脸色不自然地问:“所有府邸?”
“不错。”崇祯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是朝廷文武官员还是商贾富户,只要拥有家丁,都要接受征调。”
话音刚落,底下瞬间如同炸开锅一般,嗡嗡声大作。百官纷纷交头接耳,脸带愤慨不满之色。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钱谦益再次发言,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皇上,臣以为,此举极为不妥。请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