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笛佑来唤江琉,却发现公主百年不遇的赖床了,怎么叫她都没反应。笛佑没有办法,看江琉睡得皱着眉头,满身大汗,连忙取来冰盆,坐在一边给她打扇子。
日上三竿之时,江琉终于醒来了,第一眼对上笛佑含笑的双眼,再看看天色,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么晚了……”
反正没有旁人,笛佑也不用再装的严肃,笑道:“我从没见过公主睡那么久呢,是昨夜太热,没睡好吗?”
昨夜……江琉有些头疼,便“嗯嗯”随意应着。她按着额角起身去洗漱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太瘦了,多吃肉。”
于是笛佑惊讶地看着江琉吃早饭时,铁青着脸多吃了半碗南瓜粥,还点名要了一个平时最不喜欢的鸡蛋。
要知道,江琉平日里对什么都淡淡的,自立刚强,不像宫里那些妃嫔,连从内殿走到外殿都需要有人扶着一步三摇。唯独在饭食上,她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显出不同寻常的固执。因此入宫这些天,笛佑每每亲自下厨,渴望能填鸭似的把江琉喂养的白白胖胖,气色红润。可惜江琉饭量太小,遇到喜欢吃的就多吃一口,不喜欢的就少吃甚至不吃,时间虽久,瘦弱依旧。
难道是江琉也觉得自己太瘦了不好,决定改掉挑食这个毛病了吗!
正当笛佑欣慰地想着中午要做什么给江琉补养身体的时候,江琉突然抬起眼睛,一笑:“笛佑,去找件平常些的衣服,马上你随我出宫,步行往将军府一趟。”
“哎!”笛佑一愣,随即应道。她来都城这些天,也就那日入宫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了几眼集市的繁华,心里早就痒痒的,想着抽个时间出去玩上一玩,而今机会来了。她欢喜着去衣柜里翻找,却发现江琉的大多衣裳都使用了最为名贵的材料,太过晃眼。翻来找去,好容易发现一件低调些的衣裳,连忙拿去给江琉换上。
接着便是江琉出面,去磨江晏闽同意她微服出宫。好在江晏闽刚得到消息,北疆旱情有缓,心情正舒畅,喝了江琉亲自倒的一杯茶,笑眯眯地答应了。
当然少不了派人跟在江琉背后暗中保护。
江琉以轻纱遮面,与笛佑出了宫门,往集市款款而去。笛佑天生活泼,得了江琉示意,一尾鱼般游进人群中,左看右看,笑得见牙不见眼。而江琉在后面跟着,看笛佑实在喜欢哪样东西,皆掏钱买下来,要不是衣着打扮上有所差异,倒像极了有钱人家里宠着幼妹的长姐。
玩了两条街,离将军府其实不远了,但江琉也有顾虑,犹豫着该不该即刻去拜会。盖因已到了午膳时间,她之前并未着人往舅舅家送拜帖,实在担心舅舅一家会因自己的突然到访忙乱了手脚。
正在这时,鼻端飘来一阵食物的香气,身旁的笛佑肚子“咕噜”响了一声。江琉抬头,这才发现身旁就有一家规格颇大的酒楼,名曰“醉仙楼”,熙熙攘攘进出些客人,门口正有小厮揽客,见二人正朝这边望,笑眯眯地热情询问:“这位小姐,我们酒楼今日正出了新菜,可要进来尝个鲜?”
也罢,先吃了饭再去将军府拜会。江琉执了笛佑的手,上前道:“那就劳烦上几道招牌,再加今日这新菜,给我俩尝尝吧。”
“好嘞!”小厮极有眼色的将二人带上楼,开了个雅间。正忙着下去传菜,隔壁的雅间呼啦啦坐进去五六人,互相也不说话,就那么静悄悄地坐着,气氛甚为诡异。
江琉取下面纱,对来上菜的小厮笑笑说:“也弄几道招牌菜给隔壁,顺便再温两壶酒送过去,帐都记在我这里。”
小厮见来了生意,眼睛都是一亮,忙下去传菜。反观隔壁,那六人相互看看,皆有些不可思议。为首一人捂脸道:“原来公主早发现咱们了。”
这几人正是江晏闽派来保护江琉的禁卫军。亏他们接到“暗中”保护公主的命令,一路跟着左闪右避,还自我感觉不错,现在想想,真是……甚为丢脸。
笛佑从江琉嘴里得知了隔壁雅间人的身份,更加放心,先是执起筷子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美其名曰“试毒”,吃完眼睛都弯成了新月。江琉还不太饿,一边执筷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一边听着笛佑私底下打听来的这几年宫里发生的小事。
小事虽小,却可能是某些阴谋的牵头线。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正是如此道理。
良久,江琉已然饱了。想想昨晚那登徒子占了她便宜还嫌弃她瘦,正想发狠把面前的一道菜当成他全部吃光,忽听笛佑“咦”了一声:“那不是立苏素吗?”
江琉讶然,从窗口看过去,正看见那立家小姐铁青着脸从对面一家钱庄里走出来,上了一辆马车,往长街尽头离去了。她正想回头,却直觉对面那钱庄二楼投出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无比熟悉。江琉“啧”了一声,举了举盘子,三两口将上面剩的肉吞吃下去,塞得满嘴都是,差点没喘过气来,吓得笛佑赶紧上来给她拍背。
江琉好容易才恢复正常,将窗户一关:“丰城钱庄……你可听说过吗?”
笛佑茫然摇头:“从未听说过……现在已是乾山学子的暑期休假,立苏素回来江城也属正常,可她一个官家小姐,来钱庄做什么?难道立家的钱,全由立苏素来管不成?”
江琉有些撑了,倚在墙上:“等咱们到了将军府,我让表哥帮忙查查这个钱庄。”
立苏素当然不会是来取钱的。
刚才那钱庄二楼投来的视线,分明就是那小刺客登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