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箫将绯鸾轻放在铺着兽皮褥子的石床上,柔声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水过来洗漱一下,晚点我再拿点吃的和药来。”随即为她铺了层棉被,转身大步离去。
绯鸾缓缓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她落脚的这个山洞,除了墙角镶嵌的那颗夜明珠值点钱,其他家具和陈设都朴素得紧。看来自己对“人杰地灵”这个词的理解怕是有误。真想不到,风氏兄妹个个仪表堂堂,居住的地方竟会如此简陋。她后来才知道,这间客室已是所有洞府里最好的一间了,足以想象其他人的房间会是个什么情况。
而另一边,风氏兄妹几人也先后抵达。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弧形山坳处,最里边沿崖壁凿满了一排排整齐的山洞,那就是他们的家。中间那个要通过登山回廊而入的最高、最气派的洞府,即是他们的父母女娲、伏羲的居所,紧挨着几个小些的山洞便分别属于兄妹几人,再往外,是一些仆从的住处。洞府外的崖壁上,盘满了各种藤蔓植物和花花草草,远观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在所有的洞府前面,整个山坳包围圈中是一个可容数万人的巨大广场,由无数巴掌大小的石块整齐铺成的地面被打磨得光滑无比。广场中央,是一座玉石砌成的高台,高台中间则耸立着一根不知什么材料建成的巨大华表柱,柱上金色的龙身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柱顶端龙头向天而望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一声龙吟冲天而起。而再往广场外围,则散落分布着各种民房,有石头砌的,也有土木结构,房顶大多盖着茅草。在村民聚居区再往外不远处,则有一条日夜奔腾不息的大河流经。
广场上,风九箫带着弟弟们将打回的猎物仔细清点了一番,吩咐明阳几个挨家挨户各送一点,然后就径直往父母所在的洞府而去。走进山洞,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这里是伏羲和女娲日常处理部落事务的地方。此刻,却不见人影。风九箫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穿过洞府在最里侧的墙壁下摸索到一处机关。少倾,旁边出现一道小门,风九箫继续穿门而入。想不到隔着一堵墙,里面却是另有乾坤。亭台水榭,虽比不得天宫富丽堂皇,却也算得上清新雅致。此刻,女娲正在长亭内抚琴,琴声叮咚,琴韵悠长,待得风九箫靠近,乐声戛然而止。
“适才听秋儿说,你们带回来个受伤失忆的小美人儿,可安顿好了?”女娲抬头询问,一张风韵倾城看不出年纪的脸上,神色莫名。
“回母亲,已安排在客室住下。只是她腿上受伤颇多,晚点我需得再拿些药和食物一起送过去。”风九箫沉肃回话道。
女娲仔细观察着儿子神色,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笑意,心想这冰块终是开了点窍吧,知道亲自为女孩子送东西。随即,慢悠悠的道:“小姑娘独自流落在外,又失忆受伤,怪可怜见的。一会儿我还是亲自去一趟,说不得女孩子身上也有伤处,不好对你说。药你就不用拿了,晚点送些吃喝过去吧!”
也是真的太累了,风九箫离开后,绯鸾很快就睡着了。有小丫头送水进来,见此情景也没有出声打扰,轻轻将洗脸的木盆和洗漱用具放到旁边架子上,就安静的退了下去。
过了许久,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绯鸾感觉有只手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干燥的掌心,柔软而温暖,就如母后的手一般,忍不住呢喃出声:“母后~”
等等,母后?绯鸾一惊,立即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不巧碰到了脚上的伤,痛得她脸上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她这突然的动作,倒是把床旁的女娲给惊了一瞬。她刚刚好像听到了“母后”,看看女孩头顶插着的九尾飞凤簪和身上穿着的红色法衣,即使经历了那么多折腾依然完整无损,流光溢彩;还有地上那双精巧绣鞋上呼之欲出的绯色鸾尾。定是她无疑了!
绯鸾正惊疑未定地打量着眼前看不出年龄的绝色女子,感觉不出来任何危险的气息,才出声问道:
“您是谁?为何在这里?”
女娲已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遂柔缓了脸色。慈声道:“我是女娲,是大庭氏部落的首领;我的丈夫叫伏羲,是这个人类世界的王,治下主要有十五个部落,统称大伏羲氏联盟。还有你见到的九箫几兄妹,是我们的子嗣。孩子,关于你的身世,可是已想起了什么吗?”
绯鸾闻言又仔细想了想,脑袋里仍旧一片空白,只得沮丧的摇摇头。
女娲叹息一声,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来,让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然后,绯鸾就惊见女娲左手轻轻握住她的脚,右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银白的光芒轻浮而过。好神奇!每当那光芒拂过哪里,那里的伤口就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得完好如初,毫无痕迹,疼痛也跟着消失了。
绯鸾震惊了!竟傻傻的问出了口:“好厉害!难道您就是秋儿口中所提到的那种仙女吗?”
女娲好笑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仙女,我是神女。”
“神女?什么是神女?”
“罢了,以后你要在这里长久的生活,我还是给你讲讲这个世界的情况吧。”女娲想起绯鸾记忆全失,遂又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来。
“……父神盘古死后,他的精神和灵魂也和身体一样分崩离析,在初期天地元气的孕育下,渐渐化生出了最初的人类。在漫长无尽的岁月里,随着人类不断的繁衍生息,先天血脉被逐渐稀释,但不管怎样或多或少都是拥有父神的血统。人类渐渐悟出了六种不同的灵性,分别是:兽性、人性、鬼性、魔性、神性、佛性,进而总结出不同的修行之法,于是便有了动物、人、鬼、魔、神、佛的区分,所以世上也有“人是万灵之长”的说法。”叹了口气,女娲兀自侧坐于床沿上,看着绯鸾继续道:
“再后来,各族类之间开始有了争斗和牺牲,逐渐发展到纷争不断,甚至不死不休的地步,天道降下灾难予以惩罚,各族类几近灭绝。而你如今看到的那些人类,是我根据父神赐予的神通,利用法术再造,再经由繁衍生息而成。当然,人毕竟是万灵之长,所以人死后可成鬼,有了执念便成魔,潜心顿悟或成佛……总之,这个世界上既存在我和伏羲这样幸存的拥有父神血统的先天之神,也有由人类修行者死后受封享受人间烟火的鬼神;既有先天之佛,也有后天修成的佛,甚至先天之魔和后天之魔;既有幸存的早期神兽,也有后来的普通的动物……“
女娲又顿了顿,见绯鸾正听得入迷,继续讲道:”至于你前面提到的仙,和妖一样,都是后天修炼而成的。只不过仙由凡人苦心修道而成。妖则是其他生灵在修行过程中经由不同的方式,也可以说是走了岔路修行而成,当然,也有少部分其他生灵因得到大的造化而修成仙的。但凡人修行若出了岔子,则绝大部分是坠魔道,而不是成妖。“女娲停了一瞬,继续说:
”因为有些拥有父神血统的先天族群幸存者和非先天者结合,所以他们的后代或者他们的转世也可能拥有或多或少的父神血脉。这些人修行起来会比普通人容易得多,也更易遇到机缘,往往血脉越强,越容易拥有更高的修为和天赋神通,所以称为‘神仙’。另外,因为天道的存在,即使是先天之神也有区分。能功德圆满突破天道飞升的神,即为正神,而像我和伏羲这样的游离在凡间的,目前还只能算作会些法术的散神。同样的,仙也因为功行和修为的不同分很多种,比如鬼仙、人仙、地仙、天仙、金仙以及前面提过的神仙等,不一而足。”
听完这些,绯鸾眨起了星星眼:“这么说,像我这样的凡人也可以修行法术得道成仙吗?”
猛然间听到她说自己是“凡人”,女娲有点惊讶,随即又释然。按理说她乃两位得道神仙的子嗣,天生仙躯,又被天帝敕封“蕊宫仙子”,最少也能算是个天仙。假如体内还继承有父神血脉,那就算个神仙。可历来听说绯鸾公主不思修行,修为明显不足,功行上更是毫无建树。加上之前探其体内,明显被封印了元神,是以如今倒真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了。
女娲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此女有神仙之基,算是极为难得的一棵好苗子。只需助她提升修为,待得他日元神解封,必当归位,于自己也算大功行一件。更何况考虑到自己的儿子,此举更是值得。复又想到,自己说不定哪日就得飞升,那岂非又是半途而废?
女娲几番思量,不过是瞬息之间。只见她轻轻牵起了绯鸾的手,笑着问道:“孩子,你可是诚心想要修仙?”
“那是当然啦!”绯鸾想起之前女娲所使的神奇法术,羡慕极了。立即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
女娲心里有些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算是有缘!你,可愿意拜我和伏羲为师?”
这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绯鸾感觉自己兴奋得快晕过去了,哪里能注意到女娲话里还提到了另一个人。忙就要起床下跪,嘴里已先行道: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女娲连忙拉住了她,大笑道:
“别忙!等你伏羲师傅回来了,我们再正式行拜师之礼,可好?”
“一切听师傅的。”
“你既拜我们为师,没个称呼总是不好,我便先赐个名字“绯鸾”予你,以为如何?”
“绯儿遵命,谢师傅赐名!”听女娲所赐的名字,绯鸾顿感大脑一阵清明。不知为何,她就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该是这个名字的。
就这样,绯鸾稀里糊涂的拜了两位先天大神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