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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钟塔俯冲而下的红眼乌鸦

因为漠九的出现,星朵被人刁难和捉弄的危机暂时得到缓解。像徐多娜在内的大多数孤儿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新来的漠九身上,大家开始打探他的来历、喜好,以及他的过去。

星朵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孤单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也尽量避免出现在人前。

如果你无法战胜孤独带来的痛苦,便要改变自己去适应它、享受它——这就是星朵现在的生活态度,在孤独中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快乐。

对大多数孤儿来说,在孤儿院的生活是惬意、自在,而又有序的。

每周一到五都是修女们带大家自学的时间,只有周六周日才会有市里的一些老师被聘请来孤儿院教学。

午休时间,星朵一个人带着书来到孤儿院西南角的钟塔楼顶。

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孤儿院的全貌,也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出和日落,是属于星朵一个人的秘密花园。

当其他孩子在活动馆里嬉闹玩耍时,星朵就会来到这里,享受属于她一个人的宁静。

初春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到异常温暖,没看几页,星朵就有些困倦了,她合起书坐在原地打起盹来。

正值樱花盛开的春天,金色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枝叶在地上落下星星点点的斑驳,空气像雨后般清新,樱花路的尽头有一栋被薄雾笼罩的别墅。

又是同样的梦境。星朵在梦中轻轻感叹,她想让自己醒来,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那栋别墅走去。

星朵走上大理石台阶,敲了敲别墅的门……巨大的红木门上挂着桂树枝和野蔷薇编成的花环,花环下的木门上刻有一个怪异而模糊的图案……一个美丽年轻的夫人打开门拉着星朵的手走进去。她的发髻上插着粉红的樱花,星朵看不清她的脸,却能隐约感觉她正温暖地对自己微笑。

梦到这里,星朵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做过太多次这个奇怪的梦了。她会在别墅里看见巨大的水晶落地吊灯,宽大简洁的阳台上种满野蔷薇,每个房间都有花纹不同却同样精美华丽的壁纸,桌子上整洁地摆放着锃亮的银器和银质烛台。刚刚热情地拉着她进门的夫人会坐在钢琴前给她弹奏一首动听的曲子,钢琴上摆放着一张全家福。相片中有这位美丽的夫人和帅气的丈夫,夫人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孩。

梦境中的一切都和以往所梦到的一模一样,排斥和恐惧让星朵这次没听完夫人的弹奏就想离开。然而这一次,当她刚拉开别墅门的时候,在以往的梦里所发生过的情景提前发生了。

钢琴声戛然而止,整栋别墅立马变得空无一人,有女人的呼唤声响起:“星朵,星朵呀……”

星朵下意识地要捂住耳朵,可已经晚了。

听见声音的她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转身又回到客厅,走上别墅中的螺旋楼梯来到二楼,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房间,抵达别墅最深处的房间。

“星朵,我的孩子,救我……救救我……”急促的呼救声从门后传来,星朵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按在布满灰尘的大门上。

星朵很清楚门后有什么在等待她,她很想阻止自己推门,但那呼救的声音就像魔咒一样控制着她。

“星朵,救我,救救我啊……”

星朵紧闭双眼,一咬牙双手用力,门被推开来——如潮水般汹涌的妖魔鬼怪从房间里冲出来,它们穿透她的身体,撕扯着她的四肢,啃咬着她的血肉……

“啊……”

星朵尖叫着醒来,梦中残留的恐惧仍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后背早已汗湿。

又做了这个恐怖的梦……

星朵抱住自己的双膝,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从星朵第一次意外地窥探到他人的过去后,这个梦境就一直纠缠着她,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做这个梦。

如果梦中的那个夫人就是我的妈妈,那生活富足的她为什么要遗弃我?如果她是我的妈妈,那她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我会一直梦到她在求我救她?她是不是有什么危险,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的想念而已?

“喂,你吵醒我了。”

少年愠怒的声音从星朵身后传来,她慌张地立马站起来,条件反射性地后退到角落。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漠九斜眼看了一下星朵,她的反应挑起了漠九的好奇,从他进入孤儿院的那一刻起,院里的所有孩子就像围观外星人一样时时刻刻跟着他,议论着他的一举一动,除了星朵。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现在就走。”星朵低着头和平时一样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

但是,在漠九看来,她的反应就像他是瘟疫一样,让她忍不住要逃走。

“我有说过让你走吗?”漠九不悦地反问,伸出手臂拦住星朵。

他是为了避开像徐多娜那样烦人的女生才躲到这里,这座钟塔恐怕是整个孤儿院里最清净的地方,他可不想被星朵说出去。

星朵低着头,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新来的漠九要对她做什么?

虽然没有刻意打听过漠九的来历,但大家的议论还是让星朵多多少少地听到一些有关他的事情。

他们说漠九和他父母是从外地来这里旅行的,在旅行途中不幸遇到车祸,他的父母意外丧身,而漠九就是那场车祸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因为漠九没有任何亲属了,而他也未到能独立生活的年龄,所以当地政府就把漠九送到了孤儿院。

星朵并不关心漠九的事情,因为像漠九这样一空降到孤儿院就能成为全院焦点的孩子,在孤儿院里通常并不会逗留太长的时间,只要遇到领养日,他就会被第一个领养。

在孤儿院里,星朵也曾有过几个好朋友,但在她们陆续被领养走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络了。渐渐地,星朵对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也变得冷淡起来,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以免日后有一天分开时,只有她会伤感难过。

“你怎么不说话?”漠九诧异地问。他以为自己拦住星朵,星朵至少会问他原因,可星朵一句话也不说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正在受欺负的样子。

“除了恳请你放我走,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当然会让你走,但你离开前必须要向我保证,不许把在这里看到我的事透露出去,也不许你以后再出现在这里。”漠九霸道地命令。

“好,我保证。”星朵答应后就推开漠九要走。

“喂!我这么无理的要求,你怎么能答应得这么痛快?真让人窝火。”

漠九并不喜欢有人挑衅自己,但星朵这样漠然承受的态度更让他生气。

“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自己像那个欺负你的徐多娜!”

面对漠九的发火,星朵再一次低头沉默,心里却在激烈地反驳,难道不是吗?虽然那天是因为你的出现解救了我,但现在你霸占了我的秘密花园,和徐多娜又有什么不同?哼!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有什么话当面说啊!”

星朵的心脏骤然一跳,随即她又冷静地摇摇头说:“我没有话要说,让我走吧。”

尽管内心对把秘密花园让给漠九感到很不舍,但一想到他很快就会被人领养而离开孤儿院,星朵又觉得暂时让出这里也并不算什么。

“你……”

漠九气恼地指着星朵,就在这时,一只乌鸦忽然停落在星朵身后,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嘎嘎”叫声。

“该死,快跟我走!”

漠九脸色大变地拽起星朵的手要带她离开钟塔,当他拉住星朵手的一刹那,星朵的心骤停了一下,她惊恐地看向自己被握的手。

还好,他戴着指套,读不到他的过去……她悬着的心倏然放了下来。

等星朵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漠九拽着在钟塔的旋梯上飞速地向下奔跑。

“放开我,我自己走!”星朵挣扎着,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漠九这样害怕。

漠九根本不回答,将星朵一口气拉到钟塔下,又不由分说地把星朵推到钟塔外后,“砰”的一声将钟塔的门在星朵面前关上。

跌倒在地的星朵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不知道漠九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忽然间,星朵觉得天空一下子昏暗下来,她抬头看去,一大片黑漆漆的乌鸦正朝这边飞来。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乌鸦,一时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密密麻麻盘旋在头顶的乌鸦群少说也有上千只,它们方向一致,叫声刺耳,快速地朝钟塔飞来。

星朵迅速站起来,惊恐地后退几步想要看清这群乌鸦。

“来啊,你们这群畜生,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听到漠九在钟塔上大叫,星朵赶紧抻长了脖子尽力往上看。

乌鸦群在钟塔上空盘旋了三圈后,蜂拥地朝钟塔顶俯冲下去,瞬间将漠九层层围住。

“啊!”星朵惊讶地大叫。

随着星朵的一声惊呼,钟塔上忽然闪过万道刺眼的白光,站在钟塔下的星朵忙用手捂住双眼。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钟塔顶上已经没有了漠九和乌鸦群的踪影。

星朵担心漠九的安全,走过去拼命拽门试图将钟塔底的大门打开,可她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门弄开。这时候,她听见门内传来漠九的声音,于是她把脸紧贴在门上,趴在门缝儿上尽力向内窥探。

钟塔内的漠九依然被乌鸦群纠缠着,他奋力甩开一些靠近他的乌鸦后冲到钟塔底的工作箱前,扳下钟塔顶出口的开关后,又冲到钟塔底唯一的一扇窗户前把窗户也死死关上。

整个过程中,那些飞进钟塔内的乌鸦都在不停地围攻漠九,它们就像烦人的苍蝇一样围在漠九身边,不停地用尖喙啄着漠九的身体,有些乌鸦还用尖喙叼住漠九的衣服试图把他带到空中。

漠九沉着脸挥动着手臂想要赶走那些乌鸦,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逃脱。

门外的星朵越看越着急,她很不解,为什么这个时候漠九不从钟塔底的出口逃出来。正当星朵准备大喊提醒漠九的时候,漠九突然冲出乌鸦的包围圈跑到工作箱下面的柜子前,从里面拽出一把金色的电吉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快到让星朵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见漠九帅气地抱住吉他,嘴角轻轻一扬,手指用力地拨动琴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巨大的冲击波从钟塔底喷发。

门外的星朵被那股强劲的气流冲出很远,跌入五米开外的杂草丛里,顿时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当星朵浑身酸痛地苏醒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跑回钟塔里看看漠九有没有受伤。奇怪的是,钟塔底已经不见漠九的踪影,不仅如此,连原本那些可怕的乌鸦也消失了。

如果不是身上的酸痛提醒着星朵刚刚所发生的都是事实,她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漠九会被乌鸦群攻击?把她震飞的那一声巨响是怎么回事?还有,那群乌鸦和漠九都去哪里了?

钟塔底的大门轻轻一推居然就开了,星朵焦急地一口气跑上钟塔顶,推开钟塔顶的木门后,在钟塔顶搜寻了很久,仍一无所获。

为什么这里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难道……真的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星朵失望地从钟塔顶慢慢走下来,一根黑色的羽毛从塔顶缓缓飘落下来。星朵伸手接住那根羽毛后,心中的困惑越来越深。

真的有乌鸦出现过!可它们现在在哪里?

“星朵你在这里做什么?”星朵正在愣神时,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她的艾玛修女找到了她,“晚饭时间到了,快去吃饭吧。”

“艾玛修女,你今天见过一大群乌鸦吗?”星朵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还略带震惊。

“乌鸦?”艾玛修女一头雾水的样子。

“嗯,大概有上千只那么多,每一只都很大,而且它们的眼睛都是红色的。”星朵认真地描绘。

“没有呢。孤儿院四周又没有树林,怎么会有那么多乌鸦呢?”艾玛修女慈爱地抚摸着星朵的头,这个傻孩子,估计是被欺负久了心里压抑做了噩梦了,“再说了,乌鸦的眼睛怎么可能是红色的呢,一定是星朵在梦中看到的吧。好了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星朵悄悄藏起握有羽毛的那只手,点点头跟着艾玛修女一起离开钟塔。

艾玛修女刚刚的话是在提醒星朵,就算她真的看到一大群红眼的乌鸦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因为大家肯定不会相信她,还会把她的话当作是呓语,继续嘲笑她。

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绝不是做梦!星朵坚信这一点,她要去找漠九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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