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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节选）
空瓶子/文
第十四回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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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拯救可怜的小公主，老夫朝登紫陌，暮踏红尘，前往烟雨江南。一路上风尘滚滚，芳草凄凄，千里茫茫若梦。
江南武林，老夫认识的人物不多，六和塔灵隐禅师算一个。打算同他见一面，然后漂洋出海寻找仙岛，避世隐居。尘世的喧嚣，让我厌倦，也会伤害到竹篓里面的小公主。
在此之前，南京必须要去一趟，因为老夫第一次见到宋玉楼就是在此。当时的她，乃是秦淮河畔有名的艺妓。
宋玉楼是关外雪帝的女儿，原本生活在幻雪古圣地，身份尊贵。雪国被灭之后遭遇株连，入了南京教坊司。
她的遣香楼不大也不豪华，左牵文德桥，右携来燕桥，南望乌衣巷，北依夫子庙，居住在此显得小巧玲珑，楚楚动人！这样的女子反而激起男人的探索欲和征服欲，迷恋遣香楼的公子哥儿、文人墨客，络绎不绝！由此，宋玉楼名噪一时，始终卖艺不卖身，如同一枝坚贞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十分令人尊敬。
时过境迁，老夫赶到之时早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了。烟花之地的浮华，随着宋玉楼香消玉殒也在瞬间瓦解冰销，消失殆尽。
教坊老鸨正在组织拍卖宋玉楼遗物，遣香楼聚集了许多富商巨贾。这些寻欢客在宋玉楼生前不能一亲芳泽，只能在死后花钱买到一些物品，聊以**！
这样的状况便宜了老鸨，雪花银如同流水一般进入她的钱袋，数得手抽筋，笑得花枝乱颤！
老夫漂泊江湖，四海为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金主，也不会做这种蠢事。毕竟，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浮云而已。人他妈都走了，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干嘛？！
宋玉楼物品被嫖客瓜分，老夫感觉晚景凄凉，不忍再看，转过头去。暮色笼罩，芳草地薄雾飘绕。正当准备离开，一个黄金盒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一点胭脂盒儿，钑着两溜字儿：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
勾栏之外，秦淮河畔，芳草地吹来了一阵清风。杏树丛沙沙作响，如泣如诉！老夫似乎听到了宋玉楼亡灵低语，想起了什么，只不过年纪大了，早年记忆有些模糊不清。
那一年，老夫刚学了昆仑老人乾坤一剑，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剑道几乎已经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然而从表面上看也仅仅只是落魄酸儒，或者根本就是一个老乞丐而已。
每天最大愿望就是讨到一碗酒喝，所幸宋姑娘是大善人，没有因为老夫邋里邋遢就嫌弃我，经常接济，不仅给我吃烧鹅，还请我喝酒。这样，我就成了遣香楼蛀虫，秦淮河边的老叫花。
第一次见到圣上，也是在遣香楼。
那天阳光特别灿烂，属于难得的高光时刻。青年公子鲜衣怒马，从文德桥纵马而过。这座秦淮河上著名的桥，两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也不知道哪边是青楼，哪边才是读书的地方？
也许看到了杏花丛中凭栏远眺的醉美人宋玉楼，公子在遣香楼外芳草地勒马驻足。
律吁吁！
高头大马，人立而起！
马上公子束发金冠，腰悬佩剑，俊美异常！
当时的我，手搭凉棚望去，公子身旁还有一人，墨绿官袍，飞鱼过肩，手拿绣春刀。这是标准锦衣卫装扮，昭示了这个雍容华贵的公子来历不凡。
白龙马打了一个响鼻，开始啃食河边青草，鞍鞯华丽，金色辔头，流光溢彩，闪闪发光。青年公子也不再离开，似乎看上了这片天地，以及天地里美得如同杏花，让人沉醉的姑娘！
这位公子成了常客，接连数日来遣香楼喝酒，目的自然是宋玉楼，醉翁之意不在酒。直到有一次，他亲自来杏子林中老夫落脚的瓦罐破庙，还带来了酒和烧鹅。
没有料到这么干净的公子，居然在意一个老乞丐：“公子礼贤下士，老夫真是受宠若惊了！”
其实，他也是听宋玉楼谈及，老夫长期在峨眉修道，向我讨教长生不老之方，寻仙问道。吃饱喝足之后，我也传授一些延年益寿的方法作为报答。
此后，公子带着宋玉楼回了京城。那时我才知道，这个微服游玩的少年，居然就是大明皇帝！
为什么救这个婴儿？
你就姑且当我报答宋玉楼施舍的那壶杏花酒，那只烧鹅吧！也许因为其他，我也说不清楚。
老鸨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您是叶先生吧？”
我挑了挑眉毛，感觉很意外：“妈妈认得我？”
“姑娘在的时候，经常请你吃烧鹅，对吧？”
“妈妈还记得我，有心了！”老夫忽然想买下这枝胭脂盒儿，算是给篓子里的小公主留下一点念想：“这个盒子……多少钱？”
“这是纯金的东西，自己算吧。”
老夫掂量一下，起码也得一百两银子，只怕连个零头都拿不出来，怫然而叹，物归原处：“打扰了。”
“等一下。”离开遣香楼的时候，老鸨叫住了我，将胭脂盒儿放入我的手里：“这个给你。”
“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囊中羞涩……”
“拿着吧！”老鸨适时地打断，避免了我的尴尬：“姑娘同您私交不错，留个纪念。”
这个女人惯于风月场中，擅长察言观色，不过总算还有一点良心。半晌，老夫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老夫带着女婴，离开金陵。
越往南走，饮食越来越清淡。
我曾在福建沿海追捕红毛鬼。这个海盗身穿红色服装，帽子有一小束红色缨子，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张地图，图中所绘的是大海中的一座岛屿，标注了许多蝌蚪一样弯曲的文字。
为了躲避锦衣卫追杀，我们在天涯海角上了一艘渔船，漂洋出海，按图索骥，前往孤悬海外的仙岛成为化外之民。
离开大陆之前，我只带走了遣香楼一盒胭脂。中土那些恩恩怨怨，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六年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