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来人,徐暮间歇性失明一般,脚下生风,曲线避开。
“为什么?难道我就如此不堪入目,世子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光影浮动间前一刻还笑意嫣然的林幼云立即就泪眼婆娑的迅速拉住徐暮衣袖。
刚开始隔了老远,看这衣着打扮、动作举止以为是自己媳妇儿来了,看清楚之后徐暮就后悔没有替陛下分忧解难,出来早了啊!不过乍一看还有那么三四分相似,也不知道是谁教她这么干的!
徐暮作势就要甩脱衣袖上的纤纤玉手,一番思量后,尽量拿捏出了个软硬适中、不伤害小姑娘自尊心的语气,道,“……………林小姐自重,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即使你不怕嫁不出去,可徐某有家室了,这会让我妻子不高兴的。而且你哥的残酷你从小到大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听到这话,林幼云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心下一喜,原来徐暮还是肯和她说话的,得寸进尺的再一把拉住徐暮的手。泪光闪闪,梨花带雨道,“我从哥哥那里听到消息,生怕你出事,星夜兼程来此等你,而你心心念念的的家室又在哪里?。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为什么你要把我的一片真心弃之如履?我这么多年的坚守难道还抵不过她嫁给你的几天吗?”
还没等到徐暮再开口,林幼云又发出了一系列致命问题,“论出生地位,容貌才艺我哪里比不上她?冷宫弃妃的和亲女,何德何能嫁给你??她凭什么?难道我堂堂的荥阳林家嫡女还配不上你??”
徐暮抿唇,“………”我的手!
刚刚从宫里出来还站在远处默默扶墙看热闹的祝余,“…~……~”!为什么要顺带着语言攻击我?
默默把准备给徐暮的貂裘披在自己身上,快步转身离去。准备让昔日的这对一眼万年情定三生的眷侣重温旧梦。
走出多远,身边的拘谨已久的小丫鬟终究是在好奇心驱使下怯生生的开口问,“您就这样走了?不等等驸马爷吗?”
祝余回头看了小丫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姚姑姑已经回婆母身边伺候去了,临走的时候给她安排了这小丫头。她平常不怎么要人服侍,自然而然也不怎么熟悉。
祝余这慢慢一看自己到没什么,可吓坏了小丫头,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当即就跪了,音调哆哆嗦嗦道,“殿下,饶命!饶命!婢子多嘴,还请您念在婢子初犯饶我一命!!”
“额!……那本宫就饶你不死!还不走!睡觉去!”祝余看着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小丫头表示难过,拿腔作调说了几句,转身离去,生怕这小姑娘再喊出点什么要死要活的话来。
其实我也想等他,和他一路回去。只是卑微到尘埃里,命运被随意操控的低贱棋子即使在心底某处爱恋着那皎洁月光,也不敢随意肖想。因为这棋子没有飞蛾扑火,为爱痴狂,自取灭亡的勇气。
“其实他用不着我来等,因为会有很多人愿意陪他一起走!!”祝余难得酸溜溜的和背后手足无措的小丫头低声感叹道。
“啊?”小丫头惶恐抬头,满眼不可置信,“您…在和我说话?”
“是,我在跟你说话!”生怕吓着小丫头,祝余笑道,“我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韶华易逝,莫负时光。妇人这一辈子不能一直把目光放在丈夫的身上。一辈子拈酸吃醋,过得会很艰辛。”
听着和自己接受的礼教纲常截然不同的悖论,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问,“可是林家小姐都这样纠缠不休了,您也不生气吗?难道您还打算以后让林小姐………进…门?”
看这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还是没听懂,祝余也没恼也只是笑笑,“以后这样的事会很多,我要是都生气会被活活气死,不能寿终正寝的。今夜风挺大的,快走吧。”
“哦!”小丫头秋竹看着好不容易和自己说句话的主子匆匆上车的背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也没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得跟上。
一路疾行回府,祝余面无表情带着深秋的冷意直奔卧房而去,可是吓到了沿路下人。
众人不禁吸了口凉气,这是怎么啦?平日里公主待人处事总是面带微笑,好看的眼睛弯的跟月牙儿似的。怎么今晚变脸了?
秋竹就奇怪了,你不是说你没有生气吗?怎么脸都冷成这样了?
“诶!如此良辰美景奈何天是哪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惹着了我冰雪聪明的好妹妹啊??”在府上寄居了不知多少日子也没能等到燕王妃拿着棒子撵回家的燕王殿下祝扬,突然跳出来拦住祝余前进的脚步,调侃道。
摸摸冷不丁被吓到的心,祝余被风吹僵了的脸终于有了表情,深吸了口气道,“您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处活蹦乱跳是想吓死我,接手这个宅子,好长时间居住吗??!”
“我倒是想,但焕之不允许啊!”祝扬委屈的嘟囔,转而眼神泛光的关切道,“别妄想着扯开话题。说吧!怎么一脸丧气样,是不是焕之在外边另觅新欢了?还是要娶新欢进门了?”
祝余无语回答,内心却是野狗咆哮,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么认为。你什么眼神?眼屎擦干净了吗?怎么就看出我一脸丧气了?!
“啧!妹妹啊!你要坚强,你看像焕之这样天之骄子般优秀的男人,身边的女人肯定会像众星拱月般多,说不定男人也少不了,你要看开些!”祝扬挤眉弄眼的开导着妹妹,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语气。
“呵!”祝余嫌弃的冷笑一声,“他以后身边有没有女人男人我不知道,但你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告他。看看他还会不会收留胡说八道的你,浪费粮食!”
“唉唉唉!妹妹,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我们可是兄妹,不能为了个男人伤了感情啊!”祝扬哀嚎着快步上前,伸出挽留的手势,企图挽救自己一命。
“晚了!”轻飘飘的扔出句话,莫名感到冷的祝余简直是风一般的奔向卧房,头也不回。
祝扬,“………”你冷酷!你无情!
“殿下,殿下!!”方才被远远落在后面的秋竹小丫头,正踏着小碎步试图赶上一心想回屋睡觉的祝余。
“又怎么了?”祝余不情愿的拖长语调,困的简直崩溃。她今晚上为什么不好好睡觉,抽风的去找徐暮,脑子简直被驴踢了。
“那个!…那个!”秋竹扭扭捏捏道,“驸马爷把林家小姐带回来了!”-
“然后呢?”你们英明神武玉树临风的驸马爷带人回来简直太正常不过了,这不旁边就站着个吃闲饭的!看到祝扬还在看热闹祝余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哎呀!反正就是……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秋竹直接放弃了解释。
今夜的公主府异常热闹,堪比闹市耍猴。
徐暮和林幼云俩人的手被不明物牢牢粘在一起,而林幼云的暴脾气哥哥林幼堂将军在得知妹妹把家里小妾打流产,把自己唯一的苗苗也弄没了之后,再,听说了自家妹妹恬不知耻的两手涂鱼胶后紧紧抓住了有妇之夫的手还难舍难分之后,毅然提着刀来准备砍了这个丢人还要打着荥阳林家名号的祸害。
三人围着诺大的前院跑的团团转,底下人碍于将军手段厉害还提刀而来都不敢上前,只得远远观瞻。
“林幼云,你现在跟老子回去,老子保证不打死你!!要是等我逮到你,要你好看!!”快跑不动了的林将军一手持大刀一手扶寿山石假山,用词粗犷地警告着目前还在窜逃的妹妹。
已经拖着徐暮跑到人工湖那边儿的林幼云也不甘示弱,同样用词粗犷地回道,“老娘要是跟你回去,老娘就不姓林。告诉你多少次了,害死你那宝贝儿子不是我!!”说着还哭了起来,带着哭腔继续道,“你那宝贝儿子就不是你的种……,我才弄他的。而且,不是我动的手……,是她自己喝药堕的胎!!”说完,林幼云伤心极了,号啕大哭。
听到这信息量极大的话,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林将军似乎失去了支撑,如同一坨烂泥瘫软下去。
众人惊恐,“…………”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即使双手不能用了,徐暮用脚踢了下林幼云道,“赶紧把嘴巴闭上!!你哥不要面子嘛!”
“啊!!我说的是事实!!”林幼云着实委屈的大喊,右手蓄力把徐暮左手甩出去好巧不巧打在了石头上。
众人似乎听见了一声脆响。
“快!快快!去叫府医,拿药。”这一声响,祝余惊呆了,顾不得明白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徐暮还在喊什么“林兄快过来砍死她”之类的话。赶紧跑过去,生怕今晚上再发生点什么事。
后,祝扬祝余兄妹二人兵分两路。祝扬负责把听闻噩耗后自闭了的林将军弄回去,祝余负责照顾受伤的徐暮和失控的林幼云。
把受伤的手骨接好,把用鱼胶粘合在一起的另一边手分开,再喂林小姐喝碗安神药。安排妥当事后,祝余当真是刷新了对世家子弟们的认识。说好的书香世家以礼相待呢?说好的勾心斗角势不两立呢?为什么是口吐芬芳和能动手就不要说话的一系列骚操作??
“宫门口,你分明都看见她和我拉拉扯扯了,你为什么不出来阻止。”恢复了以往的温文尔雅,徐暮颇受伤的质问自家媳妇儿对自己的置之不理。
“林姑娘虽然方法蠢了点儿,但至少是个人美心善的。”祝余仔细避重就轻道,“有了荥阳林氏的助力,你们家在朝堂上岂不是更上一层楼。这于你于她都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为什么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