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秦宵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扭头便道:“我不。”
“老太妃已经答允,由不得你说不。”秦时飞冷哼道。
“父亲,您这是……您这是逼子为娼!”
“放肆!!”
秦宵于房内环视一圈,一把抽出悬于墙上的短剑,指着自己的脸颊道:“若父亲硬要相逼,儿子唯有自毁容貌,免得教那女昏君相中,徒惹一身麻烦!”
秦时飞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你敢?!”
秦宵提起内力,欲要挣脱秦时飞的桎梏,老将军自然一眼瞧出,便也使了内力将另一只手按在秦宵肩膀上,乘机要去夺他手中短剑。这父子二人于书房内你来我往数十招,拳风阵阵震得那烛影摇曳,倒也难分上下,只在最后关头时秦宵一肘击来,眼见要伤了自己老父亲,忙又收了力道散了内力,被秦时飞乘势拿住,一把夺下他的短剑将他整个人按在了桌板上。
“来人啊,快找根绳索把公子捆了,绑回房里!”秦时飞一边按着秦宵,一边向屋外喊道。不一会儿就有一众小厮壮丁冲进书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秦宵捆牢实,把他押出房外。秦时飞望着自家儿子被五花大绑的背影,仍怒火中烧地高声嘱咐道:“都给我把公子好生盯紧了,明儿一早上衣服也不必换,直接给我捆上轿子送进宫里!但凡有一点差错,老夫就把你们的皮扒了!”
*
宫中,成澈刚刚散了宴,兴尽而归。她在宴席上吃了不少酒,脸色已有些微醺,正在宫女们的搀扶下于廊中吹风休息。突然经过一间破败不堪的宫苑,那苑门半开半闭,只从门缝中瞧见满院子的枯木杂草,听见阵阵乌鸦啼鸣,附近更是连一个当值的宫女太监也没有。成澈看见那宫苑,便好奇地要走过去看看,却立刻被身旁的宫女拦住。
成澈打量了一眼那宫女的神色,便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你们都这样避讳?”
“回陛下,那里原是觅芳阁,乃从前明宗在位时宫中选秀的地方。”
“觅芳阁……”成澈喃喃念了一句,又问道,“为何现在如此落败?”
那宫女左右看了看,瑟缩着肩膀道:“那年元宵节,这觅芳阁里正值一轮热热闹闹的选秀,谁知……听闻那里面的人后来全都被乱军杀死了,冤魂于这觅芳阁里集聚不散,连侍卫太监们也不大敢靠近。久而旧之,这里便弃之不用了。”
“哦,原来这里就是「他」所说的觅芳阁……”成澈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着,走近那座宫苑,注视着在落漆的牌匾上晦暗的“觅芳阁”三个大字。她绕着宫墙走了一圈,来到宫苑后方,突然加快了脚步。宫女们提着宫灯在后紧紧跟随,又害怕离那鬼祟的宫苑太近,没一会儿便失了成澈的踪影。
“糟糕,陛下……陛下怎么不见了?”
“该不会被觅芳阁里的冤魂给掳走了吧……”
“胡说!陛下是天命之女,连玉皇大帝都要庇佑的,区区几只怨,怨魂怎么敢掳走陛下?”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几个小宫女们手里的宫灯也开始明暗不定起来,吓得她们瑟瑟发抖得围簇成一团。成澈一个人躲在假山里的石洞中,却忍笑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本也无心捉弄你们,实在是想一个人好好呆一会儿,尤其是于此刻,在此地。
成澈渐渐收起笑容,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回想起那个夜晚。
已经六年了……说实话,她现在已经记不清那个少年的五官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只记得那张面孔上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容貌。如果那个少年还在人世的话,不知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
她将脸枕在臂弯里痴痴地想着,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假山外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今日是皇孙成彻的忌日,你去御花园的镜湖里偷偷将这盏祈愿的水灯放了吧。”
成澈猛地睁开双眼,说话那人的嗓音沙哑中夹带着三分天然妩媚,正是她朝夕相对的明如镜。她透过石壁上的孔洞望去,便见明如镜将一盏莲花样式的水灯递到一名小宫女手中,又道:“这六年来老太妃一直派人打探她们姐弟二人的消息,去年好不容易在一家乡下农户家里打听到了皇孙的下落,谁想却被容王的人捷足先登,将那农户家屠灭满门,就连皇孙成彻也……”
萍溪刚从宫里拿了一件大氅回来,见小宫女们正慌慌张张地四处寻找,便也接过宫灯到处察看,终于,在觅芳阁后头的假山石洞里,找到了成澈。
她见成澈穿着一身尊贵无比的玄色曳地龙裙,正抱着双膝坐在石洞中的地板上,眼珠子直直地发着愣,不禁笑道:“陛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这青石板子夜里凉得很,可不要染了风寒。”
成澈撑着萍溪搭过来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裙角。“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深夜里,明如镜从内廷监回到紫宸宫,见女皇寝殿内一片漆黑,便推醒了坐在门角上打瞌睡的萍溪,问道:“如今虽是春末,可到了夜里这殿内也还是冷得很,为何不将那银炭烧起,若是让陛下受了风寒怎么办?”
萍溪捂着嘴小声地打了个哈欠,回头望了一眼殿内,说道:“陛下见不得火光,不让我们生炉。”
明如镜了然地点点头,便将宫灯熄灭,迈步朝殿内走去。
寂静的紫宸殿内,唯有地上的琉璃砖倒映着青白色的月光,明如镜行至成澈榻前,见她正侧卧在榻上,手心紧握着那璎珞圈,便微笑着用手轻轻覆盖在她额头上,从她手心慢慢抽出璎珞圈,仔细以巾帕包裹好,为她塞入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