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水晶吊灯已经没有刚买那时的光辉，不算大的客厅内充斥着有些黯淡的暖光。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夜幕已经完全扣住了C城，再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的是下午六点五十三分。平时这个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会围坐在餐桌前享用晚餐。
我打了一通电话给父亲
“回家吃晚饭吗？”“……”“喂？”“你做了饭？”“没有，但是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算了吧，你做的能好吃吗？”“……”“我回来的时候带点炒菜，你把饭煮好先等着，十分钟内我就能回来，先挂了，我要开车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走进了父亲和母亲的房间。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母亲的东西并没有被收拾完，或者说，是用立式相框装裱好母亲的相片一张不少的留在原有的床头柜上。房间大体上还是以前的样子，让我很意外的是一切好像都和寻常一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父亲话中的十分钟并不是十分钟，是接近半个小时。他回来的时候依然是穿着他的皮夹克与牛仔裤，让人看上去就觉着冷。“饭煮好了？”“好了。”“把碗拿出来，饭乘上就开饭。”吃饭的时候，父亲一边看着电视里的节目一边向我搭话，我心里很乱，只是草草的回话敷衍。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饭后我与父亲坐在沙发上，父亲正在看球赛，而我却无心顾及。我很不解，非常的不解，为什么他能够如此快的就能适应？我终于是忍不住了：“我看见我妈的照片还放在床头。”“哦，是。”“不想说些什么吗？”父亲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屏幕里的球赛“说什么？”我心底无名火起“你就不想对你的损失发表一下感言吗？”“没有感言。”
我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冷的不停的发抖“你就真的完全对此无感吗？”“没有”“你在说谎。”父亲点燃一支烟，用手夹着抽了两口，我则用手扇了扇飘来的雾气。“我到现在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什么谎可以说了。”“告诉我，人到这个年纪就一定会变得这么冷血吗？还是说这是个别现象？”父亲朝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不知道，也许大家到了这个年龄都这样，至少我是这样。”
我情绪有些失控，语气充斥着愤怒“你就真的对我妈的死一点感觉没有？哪怕就一点？”父亲深吸了一口烟，然后重重的吐了出来。“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但是什么？这其中还有个什么但是？”“人死是不可复生的，那都是过去式了。”“你就这么理性吗？还是说你就是很简单的没把我妈当回事？你把她当成什么？做饭的女佣？”父亲没有说话，手上的那支烟已经快要烧完了。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理解个屁！”我终于是情绪崩溃了“我真的是一点都没法理解你，你们从认识到现在少说也有个二十年了，二十年！”“是二十一年”“整整二十一年！你就没把我妈当回事？你就把我妈当你的专职女佣？你就对她没有一点点的感情？”父亲把烟头捻灭“你现在的感情我完全能理解，但是你只是从你的角度来想，你如果是我，你也会是这样。”
“放你娘的屁！我永远不可能是你！就凭这一点，我永远也不可能是你！我永远也不可能变得像你这么又冷血又混蛋！少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父亲对于我的接连爆粗并没有反应，他还是保持着他那独有的沉稳的声音“你现在是这样，你没有经历过那一切，所以你才会反应如此激烈。但这都是迟早的事，你迟早会理解我的行为，因为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无能的，而每个人只能有一种命运。”
“而你的命运就是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混蛋。”说罢，我走进房间，关门的声音估计整栋楼都能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