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在窗沿上,嗒嗒嗒的发出清脆的声音。
云蒸霞蔚,整个世界一片模糊。
邱霁雨提着药盒,撑着一把竹伞从外面进来,裙摆上沾了些泥泞。
推开门,只见景明赤裸着上身正在运气,背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听到声音,景明收了功法,转过身来。
景明的房间简单干净,没有多余的摆设,平时并没有人过来,大多时候都是他到邱霁雨那里去,连凳子也就只有一个。
景明坐在塌上准备下来。
“你坐着就好。”邱霁雨将药盒放在桌子上,取了药走过来。弯下腰,将景明的胳膊抬起来,将灰白色的药粉细细撒在他的伤口处,
邱霁雨简简单单的挽了一个发髻,斜斜地插着一个木簪。九霄峰的女弟子,他见过不少,其中不乏绝色美人,可单单邱霁雨他怎么看也看不够,不同于别人的娇艳,邱霁雨的眉眼之间带着一股洒脱和天真。
“怎么不戴那只玉钗?”景明问道。
邱霁雨给他缠上纱布,一边缠,一边说道:“下雨怕淋坏了。”
景明笑了笑,“下雨还跑一趟,这点小伤根本没有什么。”
“正要问你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邱霁雨问道,“我看独活师弟中了一只镖,他不像是要逃跑的人。”
景明想起那天晚上,独活挡在他的面前,说要带赵合欢回来,自己刚刚警告完,宫里的高手便围了上来,看到独活中镖,直接出手。
景明来不及阻止,独活已经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独活虽然受伤,但手中的剑却依然威势煊赫,丝毫不落人下风。景明有意观察独活的实力,没有出言制止,群起攻之,任独活再强一剑也难挡百刀。最后一击却指向了景明。景明强强躲过,手臂上划了一个大口子,立刻叫住众人。
独活阴沉的看了他一眼,立刻去追赵合欢。
景明道:“一时粗心罢了,接下来的任务咱们也要参与进去了,你要好好准备一下。”
邱霁雨皱了皱眉头,“师兄,你喜欢杀人吗?”
景明有些诧异她会问出这种问题,抬头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我们在九霄峰待了这么多年,看了多少同门相残的悲剧,就算最后进了宫又如何,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个“杀”字。天大地大,为什么没有第二种选择呢?”邱霁雨问道。
景明发现邱霁雨清澈的目光底下有着自己的思考和打算,她也想离开。
景明起身道:“这么多年,你见过谁完好无恙的下山?你何时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邱霁雨辩解道:“什么叫做不切实际?普天之下论武功你我都是佼佼者,我们联手放在江湖上,没人能敌得过我们的,为什么要委身于一个红墙之内的人呢?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雪山,大漠,草原,边疆这么多地方,为什么要将自己送入那么小的地方啊!”
轰鸣一声,窗外闪电翻滚,雨势突然大了起来,将屋内两人的声音都压小了不少。
“江湖哪有这么简单,就凭我们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朝廷。”景明放大了声音想要让邱霁雨清醒一点。
“可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邱霁雨道。
景明劝说无效,有些生气的背过身。两人之间无话,风吹开了窗子,雨丝飞进来打在邱霁雨的脸上。
景明叹了口气去将窗户关上,又将拿出一条帕子为邱霁雨擦去脸上的水珠。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江湖侠客,他更愿意来一些实在的东西。封官加爵,名垂青史,万古流芳,这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欲成大事者,必然要有些牺。
这次下山,他明确的看到了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达官贵人在门内谈笑风生,老者弃儿在街边哀嚎痛哭
这样的江湖会好到哪里?倒不如为官一方来的安心。
景明空有一把剑客的剑,却少了一颗剑客的心。他从来不向往那些风花雪月的快意江湖,他想带着邱霁雨在乱世里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霁雨,一切皆有定规,执行了这么多年的规定不可能因为你我就此改变。”景明沉沉的说道。
邱霁雨推开她,闯进了雨幕中。桌上的那把竹伞带着些许湿意。
景明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于冒险,他更愿意在既定的道路上大施拳脚。
帘幕低垂,灯影荧煌。
看到宋原溢的马车远去,田海连忙走进屋子,点燃了门口的烛台。
突然一声厉喝,“别点灯!”
田海立刻吹灭,摸索着向里面走去。
窗外雷声滚滚,柳归晚双目空洞的坐在浴盆中,水面上铺满了花瓣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刺鼻的苦药味。
杏脸桃腮,粉雕玉琢,整个人精致的像是一个瓷娃娃,似乎一碰就碎。
田海将窗子打开了一些,吹来一些新鲜的空气,驱散了室内有些粘腻的味道。
“开大些,我想听听雨声。”柳归晚出声道。
田海道:“风大雨凉,公主会着凉的。”
“我让你开窗!”柳归晚突然尖声吼叫起来,“开窗!”拿起一旁的烛台就扔了过去。
田海默不作声的受了了一下,将烛台拾起重新点燃,来到她的身后。
柳归晚扭头狠狠地瞪着他,歇斯底里的吼着,“你给我滚!”
田海将她的秀发拨到一侧的肩膀上,露出斑驳的鞭痕,说道:“公主莫要动气,对身体不好。”接着拿起一旁的药膏细细的涂抹在伤疤上。
柳归晚还要挣扎,又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公主莫要乱动了,若是留下疤,皇上看到了会打死奴才的。”
柳归晚怒道:“你早就该死了!”
田海见她另一侧的伤痕隐隐泛出血来,劝道:“奴才死了,就没人照顾公主了。”
柳归晚突然鼻尖一酸,似是泄了气一般,身体突然弯了下去,“照顾?也是要是没有你,我早就疯了。”
田海见她不在挣扎,换了另一种药,“公主忍耐些,这是让肌肤重生的药,会有些疼。”
背上一股火灼之感,疼入骨髓。
柳归晚咬着手指,无声的流着眼泪。
总有一天她要手刃了这个禽兽!
田海将柳归晚哄睡,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关上门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脱去衣衫,肋骨上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现在已经显出斑斑血迹。
田海倒抽了一口气,自行换药。上次他给公主擅自送药,被皇帝发现,直接去了身上的一块肉,刚才被烛台一砸,刚长出来的新肌肤脆弱不堪,出了一道血口子。
这一个晚上,似乎每个人都不得安宁。薛一封得知独活为了赵合欢竟然放弃第一个成为金吾卫的机会。第一个名额就是金吾卫首领的候补,离皇帝最近。
到手的机会都不要,还真是郎情妾意。薛一封嘴角露出讽刺的微笑,这种被儿女情长所累的人都会死的很惨。
景明跪在薛一封面前,如实的禀报。
薛一封看着眼前这个斗战门的大弟子,问道:“你在峰中长大,现如今也要下山了可有一丝不舍?”
景明不假思索道:“比起孝敬师门,弟子更愿意为圣上卖命。”
薛一封轻笑一声,“杀伐果断,才是斗战门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