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号声四起,警报叠加,战士们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会合完毕,整装待发。
徐恒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冲锋在前。
长矛扎进人的心包,充满弹性的鲜血在一瞬间喷薄而出,声音沉闷猛烈没有尽头。
薛一封看着硝烟弥漫的战场,兵戈相击,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黑夜终将过去,天边出现了一条细小的白线,逐渐壮大,蔓延至整个天际,飘渺的光使得原本隐没在黑夜中的黑云,轮廓逐渐清晰,苍凉壮阔的红日,驱散了无边的黑暗。
甲光金鳞般的将士涌出城外,箭矢纷乱如雨,嘶吼的声音大而嘈杂,带着铁骑突破,含着刀枪锐鸣。
在徐恒的带领下,将士们一鼓作气,直捣敌军大营。
齐整,短促而浩荡的喊杀声,来的无比的粗暴和残忍。
铠甲坚硬如铁,徐恒骑在马上,抽出了最后一只箭,明日的光华簇于一身,眸光坚定。
一只精准无比的飞矢贯穿了拓跋将领的喉咙,他像一块巨石般重重的砸在地上,双目忽的灌满了赤红的鲜血。
溃不成军,大获全胜。
“这帮蛮子还想在晚上搞偷袭,自不量力。”
徐恒身上带着一股肃杀的血腥味,让薛一封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将军威武,神功盖世。”
徐恒卸下铠甲,净了净手背上的污血,对一旁的副将吩咐道:“盯紧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薛一封问道:“这拓跋人为何会无故的发动袭击,我记得两国之间曾有邦交。”
徐恒冷笑一声,“你记得两国有邦交,他们自然也记得自己派来的公主死在了大燕。”
他看着薛一封不语,继而又道:“这帮蛮子不足为惧,倒是你那位世子,最近可不好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到底要干什么?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拖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小娃娃都懂。”
薛一封皱眉道:“大概是世子有自己的思量。”
“我不管他什么思量,这天底下想称王的可不止他一个,蠢蠢欲动的人数不胜数,我徐恒也不是非他一人不可,你让他抓紧些。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没那么多耐心。”
徐恒行事作风都带着一股草莽之气,行事快绝,行军作战他是一杰,可若到朝廷里怕是会被别人玩的死不瞑目。
不过他话虽说的难听,可道理没有错,这拓跋多年不曾侵扰,这一段时间来频频发动攻击,就是看准了这大燕的天下内部混乱,想要借机来分一杯羹。
而宋原溢子嗣单薄,只靠他们的片面之词很难让这些同僚真正相信独活的存在,时间一长难免心生他想。
薛一封也不知道独活为什么要放弃当初那么好的机会,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皇上,九怀城来报,拓跋族多次侵扰九怀城,徐将军上书请求支援。”
“九怀城的徐恒?”宋原溢的放下手中的折子。
“是。”
宋原溢盯着案几上的锦书朱笔,脸上飘出一抹狠厉,“没记错的话,这徐恒以前是赵孟辅的副将,这么多年都不见他朝朕要东西,怎么现在,要来火上浇油?”
景明道:“属下不知,但这毕竟事关两国,不能轻易懈怠。”
宋原溢看了一眼景明,“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二十有五。”
宋原溢依稀记得自己也是差不多年龄遇到的那个女子,双睫浓黑,琥珀色的眼珠带着异域的风采。
开年当头便是敌军进攻,各地大大小小的骚乱不止,本来是春气回暖的季节,这日刚入夜,石子大的冰雹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来的极为迅猛,让人躲闪不及。
第二天,沿街的道路旁,竟然戚戚哀哀的堆积起如山状的流民的尸体,让人不寒而栗。
朝堂之上,一派肃穆,大臣们目光交错,却没人敢说话。
“钦天监,朕问的话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吗?”龙椅上的宋原溢睥睨着朝廷之上的众人。
钦天监连忙跪下,吞吞吐吐的说道:“臣,臣夜观天象,昨日鬼月悬空,长居不落,天际一道血红,呈···呈···”
宋原溢拧着眉头紧紧的盯着在下方哆哆嗦嗦的钦天监。
钦天监猛地叩首在地,声泪俱下,“呈荧惑守心之相。”
殿中的声音瞬间死一般的寂静,有些大臣脸上甚至露出了惶恐的样子。
宋原溢的表情变幻莫测,心口浊气盘旋,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钦天监颤颤巍巍的继续说道:“昨日东郡从天上坠落一块陨石,上面刻有···”
“刻有什么!”宋原溢的拳头几乎要捏爆了。
“群雄起,后土分!”
“放肆!”
景明看了一眼宋原溢,立刻拔剑而起,刺穿了钦天监的心窝,他瞪着一双惨白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龙椅。
满朝的文武百官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一个人会料到今日有人会血溅金銮殿。
这时独活忽然拿着笏板站了出来,朗声道:“杀得好!”
这一声叫的沈西游双腿发软,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目光。
宋原溢没有说话,一眼不发的等待着独活的下文。
“臣记得皇上曾给钦天监拨款黄金万两打造彻天鼎炉,可时隔三月之久,仍不见完工。而据臣所知,钦天监多次出入秋月楼,是里面有名的恩客,一掷千金。昨日夜间所谓的异象,不过是季节交替的自然规律,荧惑守心实为无稽之谈。故者,此人该杀。”
声音冷冷清清,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听完独活的一席话,宋原溢的心莫名的按回了肚子里。
上方传来一阵龙啸,“少傅大人所言极是,那就派你和朕的御前侍卫到东郡一探究竟。”
“是。”
下朝后,文武重官在不敢再轻慢独活,纷纷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若今日没有人平息皇帝的愤怒,谁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完好无恙的从金銮殿里出来。
“你着实不该出头!”梁敬晗带着焦急和担心,“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何必又要伸手去接这种烂摊子!”
沈西游也是愁容满面,“你现在可是沈家的二公子,一举一动都连着一大家子人。”
独活夹在他们两个中间,腹背受敌,没有说话。
“那景明在皇帝面前就敢拔剑出血,更何况是跟你共事?”
“你身份又极为敏感,皇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你这是引火烧身。”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随着独活脚步的加快,语速也变快起来。
“哎呦,你说这小崽子走这么快,我这把老骨头呦,走不动了。”
沈西游气喘吁吁的扶着梁敬晗,两个人皱着一张脸对视,“这孩子到底要搞什么?”
景明背着剑,负手而立,见独活双手空空的向自己走来,问道:“你的剑呢?”
“丢了。”
景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剑士没剑,还叫剑士?”
独活翻身上马,“剑士之所以成为剑士,不是因为他手里的剑,而是任何东西在他手里都可以当做剑。”
两人并驾齐驱,景明发觉独活这些日子焕然一新,提醒道:“峰主多次传来消息,他的意思是想让你尽快与他们会和,九怀城需要一个真正的主心骨,你准备的时间过长,很多人都等不及了。”
独活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有我他们成不了事。”
景明认为他过于自信,嗤笑一声,“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独活侧首看向他,“是吗?”
景明发觉他的眼里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带着不可否置的确定。
独活在等,独活要等到她睁眼,她说过,每次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他,这次也不会例外。
两人来到东郡,从天际降落的陨石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土木焦黑,周围还残留着家畜的尸体,周围的村民们见官兵前来,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但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远远的围在一起,探头探脑。
“群雄起,厚土分。”
独活面无表情的读着上面的七个大字。
天将覆,人奈何?
景明上前,用剑身刮下了一些字体上的石屑,放在鼻尖轻嗅,“血?”
独活环顾四周,“昨夜,可有人来过这巨石周围?”
人头耸动,却没一个人回答。
“述明者,赏白银五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从人群中站出来,“今早起夜的时候,曾看到过有人在这石头旁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赏。”
一个体态瘦弱的妇女又道:“昨日我家的羊,莫名其妙的丢了一只,刚才才找到尸体,脖子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赏。”
一连封赏了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我昨天晚上,看见郡公家的灯亮了一夜。”
“我今天早上刚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郡公府上有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藏了进去。”
“我也发现了······”
独活和景明沉默的听完了所有村民的话后,让士兵驱散了众人。
独活蹲下身,忽然发现陨石底部生长着一朵黑莲,通体漆黑,花瓣饱满,密密的叠在一起,花蕊如同一颗黑曜石,反射出夺目的光亮。
“这地方原是个莲池,陨石坠落所带来的的热量巨大,接近时万物回春,落地时草亡木消,这一池子的水被蒸发的彻底,这朵莲花突生变异留到现在,倒也神奇。”景明道。
黑衣接骨,独活的眸光闪动。
黑心莲,体统黑,对节生,节下则粗如鹤膝,性凉味甘而补,能和中调血,生髓益津,然世间罕有。
独活抬手将它拔了下来,珍宝似的放进胸口。
“你拔它做什么?”
“有用。”
景明有些诧异,若钢材没看错的话,独活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