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仲秋之后天气也更凉了几分,有事早上起得早都能见着外面一大股子雾气,树上的叶子也都落得差不多了,林尧在仲秋节后就到了要去的地方,是云州西边的一个小县里,名字倒是好听,叫祁梦县,但地方却是偏僻。
仲秋节后大约五天,陆云雀又收到了他的信件,里面给她说了他是怎么过的仲秋节,以及路上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信的后半段还是一如既往的絮叨着要陆云雀自己照顾好自己什么的,只是在信里还附了一样东西,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同心节,吊坠处是几颗玲珑剔透的小珠子,仔细看上面似乎还刻了几个陆云雀不认识的字。
林尧在信里说道,这是他从一个贩货的胡商手里买回来的,那小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瞧着虽然小巧可爱,却很是坚固,一般的磕碰都不会损伤到它,上面那些不认识的刻痕是域外的一种文字,意思是求平安一类的,林尧想着这信件一路奔波,要是带个其他的什么精巧玩意儿,怕是还没到永修县就坏了,便挑了这个坚固的,保证陆云雀收到东西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
陆云雀看完他的信后把同心结拿出来仔细的看了看,走进里屋里,把它放到了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信则和之前来的那一封一起放着。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张家叔叔的伤势也好了大半了,背上大部分都已经结疤了,还有一些连疤都掉了,只留了些痕迹在背上。
张家三婶儿这段时间一直在家照顾张家叔叔,没顾得上出去收宅子,所以一直到快要九月中旬手上的宅子都没超过十家。
陆云雀也跟张家三婶儿提过这事儿,但张家三婶儿听完都只是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这都无所谓的,现在我只想把你张家叔叔照顾好,他能养好伤就是最重要的了。”
陆云雀听罢也不再多言。
永修县这段时间还算太平,可云州那边却又出了大事,据说是因为突发暴雨,云州那地方本就地势偏低,周围又有几座大山环绕,洪灾爆发,当天就有好几个村子被夷为平地,不过好在是白天来的天灾,村里的人基本上都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房屋什么的却都被冲毁了,这一冲,冲到的可不止小老百姓,云州本地好几个县的官员也被这大水冲掉了头上的乌纱帽,因为当地费巨资修剪的堤坝,居然连第一天的洪水都没抵挡住,当场就被冲毁了,等雨稍退后人们到堤坝上一看,居然发现表面上坚不可摧的堤坝内部居然全是一些碎木沙石,轻轻一捻就瞬间分开,这样的堤坝怎么能挡得住洪水,这消息一传出去就引起了百姓的愤怒,这动静一起,上面的人想看不见都难,当天就派人下来查了。
陆云雀听见这些消息的心里慌张的不行,连忙追问受灾的都有哪些地方,最后确认没有祁梦县后才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现在整个云州恐怕都不太平,心里便又担心了起来。
路秦这两天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肖清容他们已经被夏冬快马押送到了帝京,那个名册也已经找到了,云州官吏的名字居然大半都在册子上出现了,其中不乏云州司仓,司户一类的官职,单从册子上有的人来看,这云州怕是快从底烂到头了。
太子党怎么会放过这个斗倒右相的大好机会,弹劾的折子简直是雪花一样的飞到圣人的眼前,程进早年为人嚣张,得罪了不少朝里的人,但后来外派地方,加上功绩确实够大,所以很多人也没办法整治他,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此时不踩更待何时,因此许多非太子党派的中立人员也开始纷纷上折子,他们对右相倒没什么贬斥,只是单纯想参程进一笔而已。
朝堂里闹得热闹,地方上也不太平,圣人见到这一番乱哄哄的场景,当时就发怒了,右相被暂时禁闭在家,程进也被暂夺刺史之职,山南西道监察使疏忽职守,罚俸三月,至于下面的人,几个情节严重的立刻停职下狱,职位副手暂代,其他的到没急着处理,一是现在云州地方上急着用人,要是现在全部查办了,只怕要生出更多乱子,只等灾情过后再慢慢整顿,二是有些情节不算严重,与其弄得人人自危,倒不如先缓一缓。
不过虽然如此,但许多地方官都已经嗅到了风声,一些胆小的,思前想后,当即就写了告罪折子上去,只盼能从轻发落,一些冷静的倒没慌张,只是治理灾祸更卖力了些,也是希望能从中得些嘉许,好减轻责罚。
这边把相关官吏处罚完了以后,自然也要处理地方上的灾害,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了,更重要的是如何防洪救灾,以及安置灾民了。
大雨一直未曾减退,受灾的地方也越来越多,路秦原本是封命来赈灾的,但因为云州离帝京颇远,朝廷里派出来的人暂时也没办法过来,路秦虽然年轻,但在六部也呆了许久了,便暂时负责云州的灾情处置,尽力缓解压力,等朝廷派出来的人到了再说。
路秦自从接到了这命令,便离开了祁梦县,把手下的人都带到了云州刺史府里。
他倒不是来程进面前耍威风,是因为云州刺史府位居整个云州中心地带,交通便利,又有详细的各区县资料,分析处理灾情以及下达命令更方便一些罢了。
林尧并未和他一起过来,因为前两天另一个县城也受了灾,当地有些暴乱的迹象,这事儿原本是应该路秦去解决的,但因为朝廷突然派他接手云州全部事务,而原本应该过来一起主持大局的山南西道监察使本来这两天就可以过来的,但在赶路的途中遇到了山体塌陷,马车没办法过去,最后没办法,一大队人下车走起了山路,当真是要了老命,林尧见状便和他建议说由自己带一队人过去,路秦先去刺史府里,等他把那些事情处理完后再来刺史府和路秦汇合。
路秦想了想也觉得这是比较好的办法了,当时就写了手书和调令给林尧,但因为林尧现在虽然是在他手下做事,但毕竟还是没有官职在身,害怕他压不住一些刺头,便把自己身边的一位官吏也调给了他,林尧把东西准备好后当天就出发了。
但直到路秦启程前往刺史府的时候都没有收到林尧的回信,对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他不放心又停了半日,但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见实在没办法拖延了,便派了个人去林尧那边看看,自己则带着人马启程往云州刺史府去了。
路秦走了大约两日半才到云州刺史府,不是他不想快点,实在是这天气恶劣,一路刮风下雨,原本平坦开阔的官道上此时布满了碎石乱枝,走不了多远就得下去清理一番,又不敢走得太急,毕竟谁都不敢预料前面会是个什么情形,要是遇到塌方,太急刹不住车,怕是要出大事儿。
路秦一行人到云州城门口的时候都有几分狼狈,不过瞧见了云州城门就在眼前,众人都高兴了起来,这一路奔波,可算是到了。
“郎君,你看,城门口有人。”随行的一个路家小厮对这陆路秦喊道。
路秦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仔细一看,果然瞧见城门口正站着一堆人,虽然隔着一层雨雾瞧不清晰,但看样子人数并不少,而且都站得规规矩矩,没有散乱之像,正前方好像有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撑着伞,看不清面容。
“来人可是路侍郎?”一个雄浑的声音从那方传了过来。
小厮看了眼路秦,路秦对他点了点头,小厮会意,大声答道,“是,诸位是何人?”
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路秦也把城门口的人看清楚了,原来是一队身着兵甲的士兵,笔直端正的站在城门下,而站在他们前方的,是一个穿着深灰便衣的中年男子,旁边给他打伞的是个小厮。
中年男子五官端正,目光深沉,只静静站在那里便好像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虽然穿着布衣,但那股气势连旁边一身兵甲的士兵都没办法相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
一个士兵从队里站出来,看穿着应该是领队的人。
“路侍郎安好”,那个领队对着路秦一抱拳,“我们是云州刺史府府兵,我是一队领队代铭,奉命来接路侍郎进城,此后路侍郎的安全由我们负责。”
“那便劳烦代领队了”,路秦对着代铭点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到站在他旁边的那位灰衣男子身上,开口问道,“那请问这位是?”
代铭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转瞬就把眼神避开了。
“这位是我们云州...”
“我是程进”
还没等代铭把话说完,灰衣男子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