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秋娘来了?”
刚刚醉过去的谭文储突然站了起来,虽仍是一幅站不稳的样子,但却努力睁着眼四处张望着。
“林家郎君莫要见怪,我阿爷喝多了人就有些迷糊,今天实在不能再喝了。”谭双双上前扶住谭文储,心里虽然对林尧还有几分惧意,但还是开口解释了一番。
林尧笑了笑,“无碍,只是看样子谭县令回府恐怕有些麻烦,还请稍等,我下去为你们雇辆马车好了。”
谭双双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把谭文储扶着坐下,叫博士送了壶浓茶上来。
永修县最多的就是马车,不过半刻林尧便找来了两辆马车,帮着谭双双把谭文储扶上了靠后的马车,自己和路谨言坐靠前那辆,一起送谭文储二人回家。
陆云雀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又去菜园子里摘了些大叶青菜回来,洗净后放到一旁的木盆里,随手掏了块烤在灶边的囊饼,吃了起来。
吃完馕饼走出厨房的陆云雀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衫还没换,便又快步进屋把衣服换了,仍是穿了一身便服,只是梳头时看见了之前付缈送的那支短钗,思索片刻,把它戴在了头上。
等柳叶粑熟了后拿了个木食盒出来,把洗净的菜叶铺在上面,用筷子把柳叶粑放到上面,仔细摆好后盖上盖子,熄了灶里的火,便往林尧家走去。
林尧把谭文储送回去后便回了明月坊的家,路谨言上午睡得久,此刻精神正好,拿着根小木棍挑着池塘里的浮萍玩,倒也没因为落水的事情留下什么阴影。
林尧此刻也没什么倦意,池塘中间有个亭子,林尧顺着回廊走了过去,一边留意着路谨言,一边想着一些事情,偌大的宅院静悄悄的,林尧突然觉得这宅子好像缺了什么。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林尧正认真的看着池塘里一支刚刚冒出来的荷叶嫩芽,一只绿色的飞虫停在上面,倒有几分雅趣。
这院子大,若是嘈杂些的话,后院是听不见前院的敲门声的,幸好这里清净,倒还隐约能听到些声响。
路谨言先一步去开了门,林尧怕出什么意外,也快步跟了出去,还没走到前院,便看见路谨言拿着一个糖人欢欢喜喜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着烟蓝色便服的女子,手上还提了个木质食盒。
“林家二郎可用过午食了?”陆云雀笑着开口问道。
“用过了,陆家小娘子呢,可用过了?”
“也用过了”
陆云雀把食盒放到院子里的一处石桌上,“这是先前许诺给林家二郎的柳叶粑,小女子是个没什么大财的人,祝贺林家二郎乔迁之喜也只有做些不入流的点心来凑凑了。”
林尧笑笑,也没客气,直接打开了食盒。
“这点心看着精巧的很,想陆家小娘子是废了一番功夫的吧。”林尧随手拈起一块,放到了嘴里。
这点心入口微涩,嚼了几口后便有了点甜味回了上来,还有几分莫名的甜香掺在里面。
路谨言也跑过来拿了块吃了起来,“陆家姐姐,这饼怎么有股花香气呀?”
“这是槐花香,我蒸饼时放了两串在饼旁边,故此染了些味道。”陆云雀蹲下身摸了摸路谨言的小脑袋,一脸笑意的说道。
林尧与路谨言先前吃过午食,又吃了两个饼后便停口了,把剩下的放到了厨房里,陆云雀又和林尧一起把屋子收拾了一番,不一会便起身告辞了。
林尧觉得自己还是得买几个仆从,不然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时候,不过今日实在是不想动了,之后再去人牙行相看吧,反正这宅子也打扫过了,将就着住也还行。
晚食也带着路谨言出去吃,本想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吃了就行了,不过路谨言想着要去见一见戚宝珠,非拉着林尧去了迎客来。
迎客来下午并没有多少人用晚食,大堂里也没多少人,林尧和路谨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叫了博士过来点菜。
路谨言原本想去后院找戚宝珠,却被告知宝珠和她阿娘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一时间很是失望,对着喜欢的菜都没了胃口,林尧也不管路谨言这些小心思,能吃吃,不吃回去半夜叫唤的话,自己可不会给他找吃的。
“这位小哥,你们这里可有一位林姓郎君投宿,大约二十出头,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林尧愣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位熟悉的人正站在门口,抬头询问着博士,她穿着青白绣花襦裙,套着一件浅青短襟,背着个小包袱,梳着垂鬓分肖发髻,头上戴了贴发花钿,一脸娇俏模样。
“春月姐姐!”路谨言突然大叫,一脸欢喜的冲女子跑去。
“啊,小谨言。”春月看见路谨言,立马蹲下身抱住他,一脸笑意的打量着路谨言,眼睛里亮晶晶的。
“二郎呢,只有你一个人吗?”
路谨言闻言往林尧那个方向指了指,春月顺着指尖望去,看见林尧正看着自己。
“二郎!”春月大呼一声,往林尧方向走去。
此时客栈里还是有几个人在吃饭,春月叫的大声,周围的纷纷侧目。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回徐州吗?”林尧开口问道。
“我回去了啊。”春月坐下。
“你半月前才从贺州启程回去。”林尧看着春月,捡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我腿脚比较快。”春月的声音有些小了起来。
“真是快啊,别人要走两个月的路程你半月多久走完了。”
“我……”
“脚程这么快不去送信真是浪费了。”林尧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春月脸有些红。
“干嘛半路折回来?”林尧开口问道。
“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二郎吗,想着没我打理钱财,二郎可能会比较不方便。”春月小声说道。
“我记得你回徐州的时候可欢快了,恨不得即刻启程。”林尧喝下茶水。
“那哪能呢。”春月有些尴尬的笑笑。
“谁让你来的?不说就自己再回徐州,我也不会给你盘缠。”林尧看着春月,一脸认真。
“别呀,二郎,我才赶到这里……”春月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是谁?三,二……”
“大郎!大郎让我来的。”春月连忙开口,“我到泸州时接到了大郎书信,说要我跟着你,不然回去就让我跟着肖婆子种菜!”
春月越说越委屈,“他还没给我银钱,我到这里就只三钱银子了,连客栈都住不了好的。”
“行了,知道了。”林尧摆摆手,“别装可怜了,不过先给你说好,我这里肯定是比不得徐州。”
“嗯嗯”春月连忙点头,生平林尧把自己丢在外面。
三人一起吃完晚饭后,林尧便带着春月回了明月坊,让她自己选了个屋子,将就着睡一晚。
路谨言一向喜欢春月,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睡,今天便也跟她回屋了,林尧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想着事情,心里越想越烦,最后蒙着头睡了过去。
第二日春月起了个大早给二人准备早食,不过那卖相实在不敢恭维,其实也不怪春月,她自小跟着她阿爷学算账,饭食全靠她阿娘料理,等到后来算账倒是学得炉火纯青,厨艺却是入不得眼。
“二郎啊,我觉得你应该买几个仆从了。”春月一脸正经的对着林尧说道。
“是吗?”林尧抬头看她一眼。
“嗯,不然这饭食总不能一直出去吃啊”春月一脸诚恳。
林尧本想再逗逗她,但看了眼桌子上的饭食确实是没办法吃,便也同意了春月的话。
西市有专门的人牙行,不光是贩卖那些签死契的仆人,平常的雇佣仆从也可以通过他们联系。
林尧带着路谨言和春月走进一家靠河的牙行,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便迎了出来。
“这位贵气郎君是来相看侍女仆从的吗?”婆子开口问道。
“嗯”,林尧点了点头,“您是这人牙行的人牙子吧,我这里需要两个会干事儿的丫鬟,两个男仆,还请您看看手上有没有合适的。”
“嗯嗯,老婆子是人牙子,您叫我庆婆子便好了,您先稍等,我去里面拿人源册子查看查看。”庆婆子一脸热情的把两人请到堂前坐下,又唤来一个丫头给二人端了壶茶水,笑容灿烂的往后院走去。
庆婆子不一会儿就带了一本册子出来,上面仔细的登记着不同人的信息,有年幼的小丫头,也有三十多的老婆子,有正值壮年的青年男子,也有稚气未脱的小男孩。
“还未请教郎君姓氏,这是老婆子手上现有的人手,郎君若有中意的,可以告知老身。”庆婆子把册子递给林尧。
“我姓林”,林尧笑笑,抬手接过册子,翻开仔细的相看着。
册子里记得的东西还挺多,不光简单的人像,身量户籍地也都算详细。
林尧看到中意的便指给庆婆子看看,庆婆子拿出一支炭笔,在一张黄纸上记下了册子左上角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