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谨言有些好奇的跑过来,扒拉在桌子边上,看着庆婆子的黄纸。
“这位小儿郎真是可爱,看着一股机灵劲儿。”庆婆子看了看路谨言,开口夸赞了几句。
“阿婆这是写的什么呀?”路谨言指了指黄纸上的数字。
“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比不得年轻时候,册子上的人一多容易记不住,便索性给每个人编了个号,也方便查阅。”庆婆子解释。
春月站在一旁听着,侧头也瞄了眼庆婆子手上的纸。
路谨言听罢点点头,又坐回了一旁的椅子上。
“林家郎君是准备签死契还是雇佣约书呢?”庆婆子开口问道。
“雇佣契书”,林尧抬手又指了指一个册子女子,庆婆子点点头把序号记下。
“我在此地不会待太久,本家也有家养的丫鬟婆子,故此不准备签死契。”
林尧大概看了一刻钟,挑出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个婆子和三个男仆。
庆婆子从林尧手上接过册子,按序号翻到那一页,又把这几人的信息更详细的给林尧说了一遍,因为都是些永修县本地人士,这两天人牙行也没什么其他生意,庆婆子便干脆和林尧约好,一个时辰后便带人去明月坊让林尧相看。
林尧付了定金后便带着路谨言春月回去了,庆婆子是个办事利索的,不到一个时辰便把人都带来了。
六个人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一身衣衫虽然洗得还算干净,但也满是补丁,脸上也都是饥黄之色。
大约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有三个人一直向周围张望着,一脸羡慕的表情。
林尧没亲自上去挑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喝着茶,春月在一旁仔细的询问着几人。
大约两刻钟后,春月向林尧说了自己的意见,想要留下了做事老练的婆子和一个看起来沉稳的女子,至于男仆则留下了两个看着憨厚的。
林尧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庆婆子见林尧挑好了,给了没选上的两人十文铜钱,让他们先行离去,剩下的四个当场让他们签了契书才让离开,吩咐他们明天辰时三刻收拾妥当了便来这里当差。
“庆牙人办好了?”一旁的林尧开口问道。
庆婆子点点头,“还得劳烦林家郎君和老婆子去趟人牙行做个登记。”
每个人牙行都有一本记录本行人口贩卖的册子,不仅是方便必要时查找信息,也是官府的硬性要求,毕竟人口流动可是关系到税收的,一点马虎不得。
春月得了吩咐去西市置办些仆人的衣衫,路谨言爱粘着春月,也一起跟了去,林尧乐得清静,一个人跟着庆婆子去人牙行登记去了。
林尧在人牙行付完剩下的钱款后,拿到了刚刚那四人的雇佣契书,又在人牙行的造册上登记了信息,之后庆婆子给林尧开了一张人牙行的买卖单据。
“这是人牙行雇佣凭证,还请林家郎君收好。”庆婆子态度恭敬的说道。
林尧接过后道了谢便起身告辞了,庆婆子满脸笑意的把林尧送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四人便来明月坊报到了,每个人身上都都背了一个小包袱。
春月把他们带到后院安排了住处,分发了仆役衣物,又各自安排了活计,林尧这宅子算是有了条理。
“二郎要不要给那个新来的丫鬟起个名字?”
林尧和路谨言正在堂前用着做好的早食,一旁服侍的春月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起名字,又不是签的死契,雇佣期限一到她就要归家的。”林尧低头喝了一口五谷粥,啧啧啧,还是米粮吃着习惯些,馕饼吃着方便,但吃多了还是觉得有些腻。
春月张了张嘴还是没再说什么,林尧也没多问,只是之后林尧还是因为一件事情给那个丫鬟改了名字。
有了仆从后林尧也闲了下来,在书房教习路谨言认字读书。
随后两日陆云雀都没再来林府,林尧每日就是教习路谨言读书,戚宝珠来过一次,玩了半日便告辞了。
整个宅子都已经收拾过一遍了,院子池塘里的浮萍都被捞了起来,嫩荷叶也冒了许多起来。
雇来的丫鬟婆子也不怎么往后院林尧住的地方走,午食后的林尧总爱在池心的亭子里静坐着,春月是个爱布置的人,总想把宅子弄成徐州本家的模样,就仿着动手给亭子四周围了四方薄纱,偶有风吹便轻摇飘荡,林尧觉得碍眼想撤了,春月便跟在他唠叨半响,最后还是林尧妥协了。
其实也不怪陆云雀这几日不去林府,因为这两天实在太忙了。
永修县位置偏西南,春末的正是转暖季节,县内居住的胡商很多要去外域运货,这一去闲置房宅便多了,都在找信得过的庄宅牙人相看,争取能多得些贩货本钱。
其实他们大多秋冬相接时便要回来,到时候便又要找宅子居住,有人说为什么不干脆把房宅留着,到时候回来了直接住多好。
早前也有人这么想过,也这么做了,但后来他发现,还是卖了划算些。
因为永修县房宅多数时候都是有多出来的,而且房价平稳,不存在暴跌暴涨之类的情况,你走的时候房子是什么价,回来的时候也没变太多。
或许有人说可以把房子租出去,但这怎么说呢,永修县不限房宅买卖,但严限租赁,明面上说的是租赁手续过于简易,客商信息少,不利于城内防卫,但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租赁税收远不及房宅买卖,永修县三面靠山,农业并不足以养活几千人,全赖商贸税收过活,县衙税收十分之七都来源于此,上头的官员知道这些内情,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此一来,即使房宅买卖手续繁琐,也都得按着规矩来,商人本就是心思灵巧的一拨人,稍稍一想便知道该怎么做了,毕竟与其把房宅空置在那里,等着它长草生虫,还不如换些银钱,买些货回来,还能多得些利润。
这短短两天,陆云雀手上便接了三座宅子的代理权,每日都是起个大早去绘草图,联系买家,连喝口水的空闲都没有,有一家远郊的宅子,光走过去都要快半个多时辰,陆云雀忙到午时才有时间去给它绘草图,连午食都没在家里吃,带个小水壶,揣着几个馕饼,边啃边赶路,不然还没办法在闭坊之前赶回来。
忙碌了一天后的陆云雀踏着暮色赶回家中,径直走到里屋床边,直直的倒在床上,四肢摊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身上的东西放下来。
拿出前两天买的米面,舀了一勺出来,加水和成面团,等锅里的水烧开后,撤出一片片薄厚均匀的面片下到锅里,趁着面片翻煮的时候,去院子里摘了两片青菜洗净放了下去,放了些盐在锅里,煮熟后捞到碗里,滴上几滴香油,又加了些香料,拿出一块馕饼泡着一起吃了。
林尧的晚食是由春月安排的,因为也没剩多少银钱了,便做了只烧鸡,蒸了云州那边的珍珠米,又配了碟凉拌小菜,炒了个时蔬,加了碗蛋汤。饭食是由那个婆子做的,此人姓范,早些年做过一户大户人家的厨娘,只是后来那家破落了,便回家种地去了,她家也没其他人了,男人早些年病死,一手拉扯的儿子前几年说是出域做生意,此后便再没了消息,这范婆子是个勤快的妇人,靠着做些小工也算勉强过活。
陆云雀把远郊那家的草图绘完后便不准备再接房宅了,毕竟贪多嚼不烂,且你要是揽来太多庄子在手上,其他没有宅子的牙人也会看不惯你,陆云雀在庄宅牙人行当里还算是个新人,总不能做太多得罪人的事情。
想想已经两日没去林府了,既然已经把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去一趟林府吧,不然那林家二郎恐怕会觉得自己是不守信诺的人,只是应该带什么东西去呢?总不能空手去吧,之前瞅着这林家二郎似乎很能喝酒,明日便给他带些酒去吧,陆云雀想想觉得这个点子还不错,便吹熄油灯躺上了床铺,今日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洪掌柜,给我打六两青花酒。”第二日一大早,陆云雀就走进了居安酒肆。
洪贵一看是陆云雀,马上乐呵呵的拿了个小酒壶亲自给她打起了酒,“哟,陆家小娘子今日怎么还来买酒了啊,莫不是给张三娘买的?”
陆云雀摇摇头,“是给一位朋友打的,今日要去拜访他,总不能空手去对吧,洪掌柜酒肆里的青花酒算是我们永修县的一个招牌,送这酒去也不落面子啊。”陆云雀一脸笑嘻嘻的说着。
洪贵知道这陆家小娘子是在拍马屁,但听着也确实舒心,便多给她打了些,都快八两了。
“陆家小娘子可不能喝啊,不然到时候别在友人面前丢了面儿。”洪贵把封好的酒壶递给陆云雀,有些挪掖的说道。
陆云雀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之前喝了一点就睡死过去的事情,也不生气,憨笑一声便出去了。
今日天气颇好,陆云雀出门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买了些零嘴小吃包好,提着东西往明月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