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站里胡家叔叔正在和一些运货郎吃酒取乐,见陆云雀来了,把手上的花生米一把塞到嘴里,站起来拍了拍衣衫。
“诸位啊,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就不和大家一起玩了,等过些日子有时间了再聚啊。”胡家叔叔对着众人拘了个礼,又走到货站房间门口往里招呼了两声“六子,你们继续玩,我就先回去了啊。”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胡家叔叔对着陆云雀使了个眼神,陆云雀会意,没开口,跟着胡家叔叔就走了出去。
马车停在驿站的后院子外的小巷那边,有专门的小厮管理,胡家叔叔走过去,扔给小厮一个木牌,小厮仔细的对了对,将一辆马车赶了出来。
胡家叔叔坐到马车上,“驾”的一声把马车往外赶了些。
“上来”,胡家叔叔对着陆云雀喊道。
“不叫其他人一起走吗?”陆云雀把篮子放到马车上,轻轻一跃坐到了马车的车门前。
“他们在房间里赌钱呢,一时半会不会回去,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也得被那群人拉进去赌上两把,这要是被你胡婶知道了,我回去了肯定得挨骂。”
“那胡婶也不让你喝酒啊,您刚刚不也喝了吗,这一身酒味,回去也得挨骂吧。”陆云雀笑着说道。
“一身酒味吗?”胡家叔叔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衫,“我也没喝多少呀,怎么这么大味?”
“你们一群人围在一起喝,少不得得染上气味,我这里有些糕点是掺了干薄荷叶的,你拿些吃,顺便盖盖味道吧。”陆云雀侧身在篮子里翻找了一番,那帕子捧了几个翠绿的团子递给了胡家叔叔。
“还是云雀丫头有心”,胡家叔叔笑嘻嘻的接过团子,一口一个。
陆云雀见状笑了出来,“胡家叔叔你好歹嚼嚼啊,这团子是给你去味的,不是垫肚子的。”
“知道了知道了”,胡家叔叔听罢,丢了一个团子在嘴里,细细嚼了起来。
“谭县令”林尧站在县衙一间房间门口,用手轻轻敲了敲半开的门框。
“是啊?”房间内传来一声有些慵懒的声音。
“林尧有事想要拜见谭县令。”林尧开口说道。
“林家郎君?快进来快进来,不必拘那些礼的。”谭文储听见是林尧来了,连忙开口回答道。
林尧听罢便把门推开走了进去,只见房间进门的东边摆着一张大的暗红色书桌,桌面上颇为干净,甚至在桌角处摆了一个小白瓷碗,连忙养了两条红尾小鲤。书桌后面的书架也很整洁,上面的书干干净净,好似新的一样。
林尧进门时并未看见谭县令,这个房间虽大但也可以一眼望完,难不成谭县令并不在屋里?那刚才应声的人是谁?
“林家郎君稍等,下官在内室里整理一下衣衫。”房间的内室方向传出一阵声音,林尧听罢也没多言,站在房间里等着谭县令出来。
“林家郎君久等了”,谭文储一脸笑意的从内室里走出来。
“不久不久”,林尧笑着对谭文储拘了个礼,“谭县令安好。”
“安好安好”,谭文储一面微笑着回应林尧,一面唤了个使唤婆子上来,吩咐她去沏壶新茶上来。
“林家郎君所为何事啊?公事还是私事啊?”谭文储开口询问林尧,说到私事这两个词的时候,还故意压了压声音。
“是公事”,林尧开口说道。
“哦”,谭文储一听是公事,立时站直了身形,坐到了案桌前去,“那林县丞是为什么公事儿而来的呢?”
“是为我县庄宅买卖纠纷而来的。”林尧躬身开口说道。
“哦?”谭文储听罢想了想,还以为林尧是为今日午时那桩事儿来的,那件事情其实谭文储早就知道了,也知道这事儿交到了林尧手上,永修县庄宅牙人的纠纷是很多的,谁对谁错很难下个定论,平日里大多是衙役在里面打圆场,处理得差不多就得了,今日这事儿交到林尧手上的时候谭文储还在想这林家郎君能不能处理好,若是不能的话自己就亲自出门帮他解决了吧,顺便卖个面子也是好的。
现在听这林家郎君的意思,莫不是这件事儿还没解决好,来找他要对策来了?
“林县丞只管说罢,本官听着。”
“大人,我仔细查阅了我县的档册,也询问了衙门内的老人,他们都说我县庄宅买卖的纠纷比其他地方多出许多,但衙门人手一直都不太够,因此很多时候都是由值班衙役出面调节。”
“嗯,的确如此。”,谭文储点点头开口说道,“我县庄宅买卖行当兴旺,一年内交易件数可达几百,这买卖一多矛盾自然也是多了起来,衙役虽然是官差,但因为一些原因,县衙内一直人手不够,加上主事的人也不多,其他事情也繁重,故此只能由衙役代为处理一些小纠纷。”
“但衙役日常事务已经很是劳累了,值班之人一般是早晚通宵,更为疲累,又要另外处理庄宅买卖纠纷,实在很是费力。”
“嗯,林县丞说得有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县衙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多如牛毛,加上人手不够,也没有其他法子,值班的兄弟也会有额外的薪俸补贴,算是宽慰吧。”
“大人”,林尧抬头看着谭文储,“在下有一法子,或许能解决您的难处。”
“哦?”谭文储听林尧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致,“林县丞说来听听。”
“在下觉得可以在衙门增设一个虚职,专管这一类纠纷。”林尧一脸认真的看着谭文储开口说道。
“呵”,谭文储低笑一声,自己还以为这林家郎君能说出什么好法子呢,原来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虚架子罢了。
“林县丞”,谭文储看着林尧,“这法子好倒是好,但可能林县丞平日里没怎么接触过办事机构吧,不知道这衙门的职位都是有定数的,无论是管事也好衙役也好,都有规模编制约束,你这县丞之位也是如此,一个衙门允许有两个县丞,所以我才会邀你来任职,但按你方才所说的法子来看,我为了处理这事儿还得专门设个职位出来,还得每月专批一笔银子来发他薪俸,我若是有这些闲钱,那还能缺人手呢,这啊,不是下官不愿意办,是下官手里实在是没有那个权利啊,新设职位,需得一级级上报,直到报到六部内,经由吏部审查,中书起草,呈给圣人批了,再由门下审议,最后尚书发文允准的,你说说,就为一个小小的庄宅买卖纠纷,我能把这折子递上去吗?”
“谭县令误会了”,林尧开口,“在下的意思是虚设,何为虚设,不过是挂个名字罢了,证明在这个职位上的这个人,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有衙门批准的,而这个职位是否是正规的官职,是否录入我朝官员名录,只要那个任职的人不在乎,那都不重要,至于俸银之事,谭县令可从我的俸银里拨五成出来,算是他的。”
“林县丞说得轻巧,为衙门办事,却不在衙门的官列里面,你的俸银五成也不算多,做什么事儿不能赚到这些钱,谁能有这么傻。”
“这有没有人这么傻,还不得看衙门许下的饵够不够肥罢了。”林尧开口说道,“不在官列是真,不录官名也是真,但俸钱是真,衙门给的权利也是真,为衙门办事儿的名头也是真。”
谭文储被林尧这一顿说道说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大人可知帝京内官媒一职?”
“知道啊”,谭文储点了点头,“帝京人口多,三教九流都有,官府特设官媒一职,由她们为适龄男女牵线搭桥,成人美事。”
“大人说得对,我想到的法子就跟这官媒类似,众所周知,官媒虽然在衙门挂牌点卯,但平日里也并不在县衙内,且每个官媒手下都还有一批人手,那批人不录入官职,但也被县衙所约束,在下就想着,能不能仿这官媒只法,在衙门挂一个闲位,不必留坐,只需每日点卯,有事时来处理便好,无事便可忙自己的事情,也算是另外的补贴家用,您说是不是。”
“这.....,说实话,不是下官不相信林县丞,只是这事儿下官总感觉办成有些难度。”谭文储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
“谭县令无需忧心,只要谭县令应允,林尧愿亲自去办这件事儿,到时候能办成自然很好,若是办不成,也不会影响到谭县令的尊威,毕竟这事儿算是林某的主张。”林尧矮身一拘,对着谭文储行了个礼。
谭文储思考半响,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林县丞先坐下吧,容我再想想。”谭文储给林尧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示意林尧坐下,正巧这时使唤婆子也把沏好的茶端了上来,林尧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谭文储思考。
大约过了两刻钟,谭文储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