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林尧笑笑，“那你这偶然还挺巧啊，正好赶上了这事儿。”
康家婆子干笑两声，不再接话。
“原来你这婆子故意给我下套啊！”
田家娘子也不是个傻子，听完两人这番话，再想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顿时也就明白了一些事情，当真是八十岁老娘绷倒孩儿，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庄宅牙人了，什么人没见过，还头一次被这老太太算计了进去。
“你乱说什么呢，谁给你下套了，难不成是我强迫你欺瞒买家的吗？”
“呵....”
“两位不必争了”，林尧抬手示意她们冷静，“这事儿啊，两位都在理也都不在理。”
“在签契书之前的确是存在欺瞒的嫌疑，但我朝对这种欺瞒的划分范围并不是很清楚，所以这宅子的那件事儿在不在范围内还得再说，而两位所签的那份契书，至少现在来说是生效的，当然，若是证实了欺瞒之事确凿，这契书自然是作废的。”
“那大人，这契书到底是生效还是不生效呢？”田家娘子抬头看着林尧问道。
“这就不是我能断定的了”，林尧摊手，“这事儿就得交给谭县令了，到时候怎么判就看他了。”
此语一出两人都沉默了，这谭县令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谁知道他看见这案子的时候怎么想的，若是算欺瞒了，田家娘子不仅得把银子悉数归还，以后也得落一个恶意欺瞒的名声，庄宅牙人这行当是断断混不下去了，若是不算欺瞒，那这张契书就是合法的，其中的条约康家婆子就得遵守，这十两定金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的。
两人的脑子里各种设想层出不穷，林尧一点不着急，慢慢的站起身来，把田家娘子给他的契书折好拿在手上。
“这契书算是个证件，我就先收着，等会儿谭县令回来了我再呈给他，两位若是没其他的事情的话便先回去吧，放心，至多两个时辰后这事儿就能有个决断，毕竟只是一句话都事儿而已。”
林尧说罢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衙役也跟着往前走。
康田两人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看着林尧当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心里顿时慌张了起来。
“大人留步”，两人同时站起身对着林尧喊道，兴许是没想到另一人也会起身喊住林尧，有些狐疑的互相看了一眼。
“两位还有什么事儿吗？”林尧转过身来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仍然平静，好像这场景在预料之中一般。
“你先说”，田家娘子对康家婆子说道。
“凭什么我先说，你先说。”康家婆子反驳。
“我偏不”，田家娘子瞪着康家婆子。
“你....”康家婆子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林尧轻笑一声，“两位是想和解吗？”
“嗯嗯”，两人闻言点了点头。
先前她们正愁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此时林尧先点破倒是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
“既然两位想和解了，那我便不忙着把这契书交过去了。”
林尧说罢便又走了回来，坐回到了椅子上。
“既然打算和解了，那我们便来商量商量和解的法子吧。”林尧开口说道。
“我的意思就是，田家娘子把这十两定金如数退还给我，我呢也会对这事儿守口如瓶，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康家婆子开口说道。
“呵，你想得倒美。”田家娘子一声冷笑。
“那你想如何和解？”林尧开口询问田家娘子。
“我啊，我的意思就是，这定金我可以退还，但要我十两全部退了那是不可能的，至多一半，而且这婆子还得保证不会到处去说这事儿，与我发个毒誓才行。”
“我呸，你怕是想钱想疯了你”，康家婆子站起身，“恶意欺瞒你还有理了，吞一半定金？你咋不全吞呢，还想我给你发毒誓，可去你的吧，吞我的钱还提要求，可美得你了。”
“那你这算盘也打得好啊，嘴上说着给儿子买房，名字却只写自己的，成天装成老实人，心里的算计比谁都多。”
“你....”
“两位不要吵了。”林尧开口打圆场，“这件事儿还得两位仔细商谈一番，如果实在没办法达成一致的话，那也只有报到谭县令那里了。”
“我看两位说了半天也没个处理方法出来，若是两位不嫌弃，我就说说的拙见吧。”林尧开口说道。
“那还请林县丞说说吧。”
“我觉得两位都各有不对之处，这样吧，田家娘子如数退还康家婆子的银子，而康家婆子也给田家娘子发个誓言，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两位意下如何？”
林尧说罢，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都觉得这么处理自己吃了亏，但又都不敢把这事儿报到谭县令那里去。
原本吵闹的房间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林尧也不急，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两人思考，大约过了一刻钟，还是康家婆子先开了口。
“我愿意按林县丞所说那般处理。”
“我也是”，田家娘子见康家婆子开了口，虽心有不甘，但也只有应了下来。这康家婆子都松了口，若是她死磕下去，难免驳了这林县丞的面子，到时候若真的送到了谭县令那里去，这林县丞随口说上两句话，这结果就很可能对自己更不好了。
这事儿也就这么解决了，两人拜谢了林尧后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县衙，面上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再争吵，至于两家是否就此结仇，那就不是林尧该管的了。
“县丞真是厉害”，一直跟在林尧身后的那个衙役见两人走了，跟在林尧身后开口夸赞到。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林尧一边往后院走去，一边开口询问。
“啊？什么事情？”衙役有些疑惑的摸了摸头。
“庄宅牙人和买家卖家之间的纠纷。”
“这个啊，确实是经常发生的，县丞你也知道，我们永修县的庄宅买卖多得很，光是庄宅牙人都有几十上百人，都快赶上州区了，平日里商贸也多，房宅买卖也多，这就很容易出问题，不过一般来说也不是很严重，大多是些小问题，但衙门一个月也会接到差不多十几起庄宅买卖纠纷。”
“这么多吗？”林尧有些惊讶，“我怎么没见到牒书呈上来呢，既然闹到县衙来了，理应有牒书啊。”
衙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些事情因为每个月太多了，加上又多是些繁杂小事，所以一般都没有录牒入库。”
“那这些事儿一般是谁处理的呢？难道是乔县丞？”
“不是的，这些事儿一般是我们衙役去处理的，若真是那种纠纷很大的才会报到两位县丞处。”
“衙役处理？”林尧皱眉，“县衙衙役人手本就不够，常年一人顶多位，又新纳不进来人，平日里至多一人留守，这种事情一月十几起，能兼顾好吗？”
“这也没办法啊”，衙役摇了摇头，“那些事情杂得很，庄宅牙人又惯是牙尖嘴利的，兄弟们往往做和事佬也讨不了什么好，但若是不做的话，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故此硬着头皮也要上啊。有时候遇到陆家那个小丫头来县衙里签约书，还得劳烦她来开解开解，但也不是回回都能遇到的，庄宅买卖这行当里规矩多着呢，有些不知道的兄弟，一不小心还容易说错话，当真是吃力不讨好。”
“我知道了，这事儿之后我会去给谭县令说说的，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林尧开口说道。
“那便劳烦林县丞。”衙役听罢，连忙对着林尧拘了个谢礼，这事儿烦了他们好久了，一直想去给谭县令说，但又怕挨骂，现在这新来的林县丞愿意去给他们说道，那自然是对他感激不尽的。
衙役把林尧送到了后院门口就退了下去，林尧回到办公处坐下，提笔想写些什么，但笔尖刚刚触到纸上就停了下来，把笔搁置到一边，林尧起身去身后放置资料的书架上翻找了起来。
陆云雀陪着阿娘一直坐到了申时五刻，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向阿娘告辞了。
李如月手上的账本其实才看完一半，往常地方庄子都是再过几日才会把账本送过来，但今日却是提前送来了，原来是因为要去俞州的缘故，地上账册需要提前核对，不然恐怕后面忙不过来，便先送来了。
李如月接到账本的时候是准备压到明日再看的，但庄子那边催得紧，也不得不今日看了，因为涉及钱财，也不敢假他人手，只能亲自一个个的看。
李如月原本还想留陆云雀在付家把晚食用了再走，或者留一晚也是可以的，但陆云雀不想给阿娘多添麻烦，执意要离开，不过许诺说这个月会时常来看望她，李如月这才勉强答应让她离开。
李如月一路把陆云雀送到了货站那边，陆云雀手里挽着一个藤蓝，里面铺了一层布，上面放着些糕点，下面掩着李如月给陆云雀留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