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殳瞐敲定,就去青山镇捉拿句容,在他看来,这样既不必与人道对上,没有危险,而且对付的只是春霖土著,不说手到擒来,也是十拿九稳。
再简单商谈一番,四人便出了洞府,卷动妖风云光,前往青山镇了。
田春航眼见四人走远,没有选择跟上去,而是安坐不动,待那洞口一只乌蝉蹿出,跳到他这里,他将之收回袖内,才起身驾起云光,朝驻地而去。
现在已确认妖将身份,也知道其去处,而且只要守住这座洞府,就不怕丢了其行踪,所以不必紧紧跟住,现在最紧要的,是将此事报知给几位师兄,由他们定夺如何处置。
田春航升至天中,未行一里,觉得云光承载缓慢了些,以免耽搁,便舍了这驾云之术,施展门中秘传的一种遁法,名唤“云纲遁”。
便见一道皓白烟流穿空而过,倏忽电逝,在云霭掩映之间,倒也不算起眼。
不到半刻钟,田春航便回到驻地,他直接来到宁禹通处,将他的发现讲过一遍。
“那些畜生果真来了,呵呵,”宁禹通闻罢神色无异,似是早料到了这点。
他端坐在溪流之边,青石之上,目光从田春航那里回转,看向面前摆有的一条玉匣,此匣白腻之质,内蕴金星点点,匣盖启在一侧,里面是一道凹槽,呈一柄长剑之形,却不见放有长剑。
田春航看过一眼,不甚在意,向宁禹通请示道:“宁师兄,那王庭妖将可要我捉了回来?”
“不必去捉,那畜生既然去找了句容道友,那是自讨苦头。”
宁禹通语带嘲意,他左手摸在玉匣上,右手往头上道冠一扶,便见三团晕光分飞而出,悬在他头顶三寸,光绽似千瓣莲花,分别呈玄、黄、清三色,皆如拳头大小。
田春航见之,心底涌起一股神往之情,这“三花聚顶”之象是玄门修行一大功果的外显之兆,要拿取这等功果,修道人不知要费去多少心力,历经多少机缘。
那玄色晕光之中,好似莲瓣绽露,光华分拨,吐出一面雕龙隽凤的铜镜来,初时大不盈一握,待落到田春航手中,就有瓷盘大小。
田春航捧在怀里,凝目细看,镜背上是繁复的花纹,包含许多物事的刻形,镜面有些奇怪,明明打磨得光滑无比,却一丝映光也不能照出,幽黑如深潭。
他不知何意,看向宁禹通。道:“师兄,你这?”
“这面天辰镜予你一用,以备不测。”
听见此镜之名,田春航心神一震,便知手中是一件上等玄器,此等法宝,就是三元宗这样的玄门大派,也只有极少数修为高深的长老才能拥有,这面天辰镜,更是其中颇有威名的一件。
他小心捧住,端端正正地托在胸前,此镜在手,他隐约明白了这位师兄的用意,不只是用以防身那么简单。
“春航师弟,你现在赶往青山镇,务必将那畜生带过来,我有用处,若那畜生已经与句容道友动上了手,便请句容道友饶他一命,我予你一封拜帖,到时给句容道友一观,他自会信你。”
宁禹通右手一抖,袖口之内便见一封帖书飞了出来,投入田春航手中。
田春航接过,略看了一眼,便知是宗门拜书,没想到此物在春霖境这个僻远之地也行得通,不由心中赞服宗门的名气,将之收入袖内,便告辞道:“师兄,师弟这就去了。”
说完,也不等宁禹通有什么回应,便飞身一起,上入云霄,往青山镇去了。
宁禹通自上句话说完,便仰头看天,好似方才所说之事并不上心,而此时另有所思的样子。
实则妖庭会注意到他们,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为此他早做过准备,而妖庭在不明确他们目的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出动太多力量,顶多派一二妖侯前来试探。
妖侯之流,来多少他便收拾多少,宁禹通眼神一厉,杀意盈胸,他自有倚仗,除了这一身修为已经算是绝顶的天相真人,他还携有一物,凭着这一物,就算尊者这一级数的大妖来了,他也敢上去拼斗!
想到此处,他又低头看向面前的玉匣,那里的剑形凹槽空落落的,本该有一柄长剑存放其中才对。
只是这件神物,非是寻常法宝,便是他方才交予田春航的天辰镜,也远不能与之相较,虽说携在他身旁,却存之不见,其形漫衍天地、和光同尘,唯有以道念照见,方有机会感知其踪。
因为这件神物上,承载的并非某一神通道术,而是一部玄奥莫测的道法!
道法者,先人辟道,后人学法,一道存立,万世师法!
东玄洲域上,门派若无道法镇压,则是立派不正,应归于旁门左道一流,既使勉强称之,也难在云台正治官图上落下款名,不为玄门气运承认。
一部道法,便是一把修道人撬动天地的钥匙!承载道法的器物,便是载道之器,具有改天换地的威能!
不过这种神物,如果道行不够的话,休说拿来使用,就是在身边,也见之不着。
好在这神物本就是他门中之物,自有配套秘诀一同赐下,可以助他凝聚道念,从而心神交感照见其形,只是若要能够掌握,还得花功夫修炼一番。
宁禹通捏动门中秘诀,归心入境,广布神意,游神六合,感应神物不提。
且说殳瞐四人前往青山镇,意图捉拿句容,审问人道图谋。
他们为怕惊动人道,所以特地饶了半圈,来到青山镇西面十数里外的一座山峰上,这里有七八百丈高,足以看清整个青山镇。
殳瞐站在一块凸石上,延颈望向青山镇,察辨那里的气机,确实是有一股气机不弱,至于实力如何,尚不能确定。
不过他对照了一下,觉得这股气机和巫马咸差不多许,心中顿时有了底,觉得不出意料。
他顿时就来了主意,却不准备亲自出马,而是转头对其余三人道:“你们谁去,与本将军把那个句容捉来?”
公西弛与巫马咸闻言,知是殳瞐不肯犯险动手,要拿他们先做一番试探,但他们又怎肯?于是摇了摇头。
巫马咸推辞道:“殳将军,我二人修为未足,且那句容出自句芒氏,是我春霖第一大族,我二人齐上也不是对手。”
公西弛怕殳瞐生气,便补了一句,道:“我二人实则只为传信而来,万万不敢在同道之前露面,何况与同道对战?殳将军,我看猿老兄修为精深,由他最好不过了。”说罢便看向老猿。
见公西弛推到他头上,老猿呵呵一笑,没有生气,在前二者惊讶的目光中,却是爽快应了下来,他道:“殳将军,且看老猿我的本事!”
说罢,便纵身一跃,身裹云光,向着青山镇直投而去。
老猿其实也有自己的算盘,绝非莽撞,他修行近四百年,到了如今境界,却深感难再长进,故而想要加入蛮荒王庭,以求取进境法门,这一次若是立下功劳,就是绝好的投名状。
方才山上望气,他自然也察觉到那股气机,而且比之殳瞐以及两个祭司还看得分明,因他多年修行,觉醒有一门神通,能够捉摄不同的气机,并使之互相较量,以此看出高下。
他自己称这门神通为“天地两衡”,方才施展,他已将自身气机与镇内捉摄来的气机称量一番,发现两者搅在一处,谁也压不下谁,说明双方相差不大。
如此,他心中才有数,才敢站了出来,应承下此事,而且他也不是真个就要捉了句容来,主要是哄得殳瞐高兴,获得其人信任,才好借其人举荐,以加入王庭。
老猿如此想着,已是飞身接近青山镇。
镇内,满氏园庭,满乎舒卧身躯,仰躺大睡,在香烟袅袅垂洒下,显得悠然自适。
只是老猿一来,气机显异,满乎倏然睁眼,从清梦中惊醒,他稍作感应,便知有一妖物在近处。
他心中一惊,不想真有妖精敢侵入青山镇,同时心中又起了一层忧惧,敢这时来这里撒野的妖精,怕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类,于是神光一撑,裹着他飘飞出外,升入上空,待站定之后,便见西面有一只猿猴悬在那里。
他一见之下,便认出这猿猴身份,是一只在青山镇郊野外修行数百年的猿精,白岳山神庙有其记述存在,数百年也没生什么事端,一直安分得很。
满乎也不会因此放松警惕,他朝老猿喊道:“阁下这是何意?凡我春霖子民所在之地,皆受神庙庇佑,阁下突然闯入,是落我神庙脸面了?”
满乎认得老猿,老猿却不认得满乎,只当满乎便是句容了,他暗地里不怀好意,明面上却装出一副无害模样,先还行了一礼,编谎道:“祭司莫怪,听说此地来了一位高明祭祀,小妖仰慕神灵法门,便欲求指点。”
说罢,老猿还侧过身来,将背后虚实不定的光环展现给满乎看,这确实是他参照春霖法门修行得来,不过只是半路子,连圆象一重都算不上,因为其中并没有神性存驻。
满乎一愣,似是半信半疑,他听完想了想,好像在为此考虑,不过随即又面露歉然,道:“道友,神灵之道博大精深,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置喙的,道友若要学的话,应去往白岳山,那里的神庙大祝已经圆象六重,修为精深,当可指点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