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火箭向上直插黑暗的天穹,又呼啸着向下射到城内靠近南面城墙的角落中;紧接着又有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火箭飞上了天空,沿着几乎相同的轨迹飞行,都落到了几乎相同的目标点。
第一支箭射出去后,城墙上的守军几乎没有反应,可能哨兵打盹了或者震惊得呆住了。第二支箭射出后,城墙上才有了动静,士兵叫喊的声音、来回跑动的声音、兵器撞击的声音汇成一阵惊恐的骚动。片刻后,有几支零星的箭射了过来,不过不论是木塔上面还是下面的人都有了防备,箭都被盾牌挡住了。
火箭一支一支地射过去,射到第十二支的时候停止了。城内传来惊恐的叫喊声,隐约听得像是在喊“救火”。然后王翦就看到南墙上靠近城内的旗帜被火光照亮了。
当然,吴骚站在高塔顶端看得更加清楚:那四个粮仓都被他射过去的火箭点着了,现在已经像四个大火炬,熊熊燃烧了起来;城墙上的士兵都不往这边射箭了,忙着找水救火,一边跑一边扯着喉咙高喊救火。
但这时是子夜时分,正是人们睡意正浓的时候,城墙上只有寥寥几个哨兵,大部分人都睡得死死的。等到第一批人醒来,火已经烧旺了,除非有现代的消防车那样的先进救火设施,大火已经不可能被扑灭了。
但是人们还是流着泪、哭喊着到处找水往火上泼洒。木塔顶上的吴骚看着这一切,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悄悄下来了。
“太妙了!太妙了!”王翦见到吴骚,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连口夸赞。他又拿起旁边士兵手里拿着的那张硬弓,试着拉了一下,根本拉不动,说道:“吴将军如此神力不但王某生平不曾见过,甚至想都不敢想象!”他又抬头望了一眼高耸的木塔和漆黑的夜空,继续感叹道:“建高塔、用硬弓,大幅度增加弓箭射程,并且在漆黑的夜空中明察秋毫,只有吴将军这样天赋异禀、智慧超群的人才想得出并且做得到啊!”
被自己的偶像这样连声夸赞,吴骚实在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好夜黑,没人看得到他脸红。他连声说道:“王将军太过誉了!吴某雕虫小技而已,献丑,献丑!今晚的好戏演完了,王将军,晚安了!”
“好,好!吴将军也早些休息。吴将军烧了他们的粮草,破城指日可待!明日再议!”王翦拱手告辞。
吴骚回到营帐中,躺在临时搭造的矮床上,想着城内人们的遭遇,过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朝阳初升时吴骚就醒了。他穿上衣服,叫上两个卫兵带着盾牌就爬上了东南角那个高塔。守城的士兵个个义愤填膺,见到他们三个,发疯似地往塔上放箭。不过可能由于心情过于激动,大部分箭都射偏了。偶尔有几支射正的箭,也被两个卫兵的盾牌挡住了。
“你们不必还击,挡住射过来的箭就好了。”吴骚命令道。
守城的士兵放箭主要是为了泄愤,见根本射不到人,慢慢的也就放弃了。一个个跟被晒蔫了的白菜一样,缩着头、弓着背,精神萎靡地靠着城墙。
吴骚仔细观察那几个粮仓所在的位置,哪里还有什么粮仓,只留下了几堆黑乎乎的灰烬。在灰烬周围的路面上,依稀可见水泼过的痕迹。因此吴骚推测,不但城内粮食被烧得干干净净,很有可能珍贵的饮用水也被消耗掉了。
事实正是如此。在巨大的恐慌驱使下,人们失去了理智,把仅剩下的饮用水毫无意义地往冲天的火焰上泼洒,最终粮食、水全都付之一炬了。
吴骚怀着复杂的心情从高塔上下来,去找王翦商议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王翦正在营帐中吃早餐,见吴骚来了,热情地请他一起吃。
吴骚在王翦对面坐下,卫兵端上来几条烤鱼和几个烤肉串,吴骚随便拿起一个烤肉串吃了起来。
“吴将军为何眉头紧锁?烧尽了敌军粮草,城破指日可待,应该高兴才是呀!”王翦忍不住说道。
“王将军,即使烧掉了守军粮草,城内的军民也还能支撑多日。而且,我怕这一来更加激起了他们反抗的决心,要发誓与野王城共存亡了……他们没了粮食还可以吃战马,没了水可以喝马血,到最后可能会人相食,历史上……”吴骚本来想说历史上出现过许多次这样的先例,想道对王翦说不合适,又打住了。
“就算敌军负隅顽抗,没有粮、没有水,他们的战斗会大大降低,我们等几天再强攻,没有攻不下的道理。”
“话虽这样说,但我不愿意见到我军再有更大的伤亡……我也不希望城内平民无辜死伤,他们大多都像你我的父母兄弟,善良、正直,这场无情的战争的惨痛结局不应当由他们来承担……”
王翦怔住了,他可能回想起来当初急行军的时候,吴骚把自己的马让给一个掉队的士兵骑乘。对于吴骚的这种行为,当初他是嗤之以鼻的,斥其为“妇人之仁”。但现在,在他亲眼见识了吴骚的诸多远超常人的武功和智慧之后,他不敢、也不愿意再做出这样的结论了。
“吴将军真是赤子仁心,大爱无疆!鄙人佩服之余,深觉惭愧!……这么说,吴将军是想寻求以和平的方式破城?”王翦沉默了半晌,说道。
“正是。”
“既然吴将军决定了要和平破城,王某定会全力支持。”
“王将军知遇之恩,吴某没齿难忘!只是,吴某还有一些担忧。”
“吴将军请讲。”
“若想要和平破城,必然要答应城中军民:城破后,我军对城内一切人员、财产,必须做到秋毫不犯。我手下的五百人,我有信心约束好他们。不知道王将军能否严格约束部下?”
“吴将军请放心,我所率领五百人,大多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知道我说话言出必行。我若在进城前严明纪律,我相信他们不敢犯乱。”
“那太好了。那么我们只需考虑原孔将军部下能否受到我们的约束了?”吴骚欣然说道。
“吴将军这也不必太过担忧。秦军纪律严明,若我们事先立下严刑峻法:若有违反者,格杀勿论。我相信敢冒险的不多。即使有,也可当场杀鸡儆猴,事态必不致失控。我真正担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