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吴骚发现院子一角的空地上用泥土和砖块垒起了好多个土灶,有的土灶上驾着三足的青铜鼎,有的土灶做成长条型的凹槽,看着有点像烤羊肉串的炉子。
靠着院墙还有一个木头架子,上面用钩子倒挂着一头杀好的羊,屠夫正在割羊的内脏。旁边一个人拿着把刀,在厚厚的木头砧板上切屠夫递给他的羊肉;另一个人拿削尖的细木棍把切好的羊肉块串起来。
吴骚瞅见月姬在堂屋里对仆人训话,就过去问:“月姬,院子里又是垒灶、又是宰羊的,是要干嘛?”
月姬回道:“回将军,是兄长下葬前的丧宴。”
“哦,都会有谁来啊?”
“全村每家每户几乎都会来人。还有住得不太远的亲戚。”
“好的,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月姬行礼款款而去。
吴骚注意到那个屠夫刀法非常娴熟,一刀一刀砍下去,看似非常随意,但刀刃很少碰到硬骨头,这让他想到了“庖丁解牛”。再看那人长相,长圆脸,脸色微红,胡子很长,年纪在三十多岁,有点像低配版关公。
“公刀法真不错。”吴骚站在旁边看了一阵,不禁赞叹道。
那屠夫这才注意到吴骚,立即把刀放下作揖行礼道:“将军谬赞了!”吴骚的神勇事迹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很少有人不认识他。
吴骚也作揖还礼,说道:“公不必多礼。敢问公尊姓大名?是何职业?”
“回将军:小的名叫冉针,祖上三代都是屠夫。”
“没习过武?”
“并未习武。”
“我见你砍肉刀法精妙,真不像从未习武之人。”
“将军过誉了,不过熟中生巧罢了。”
“公继续宰羊吧,别耽误了公的事情。”
冉针再次行礼,然后继续分割羊肉了。
吴骚又跑到旁边看那个串羊肉串的,只见他把鸡蛋般大小的肥瘦相间的羊肉块串到削尖的小木棍子上,看起来跟现在的羊肉串差不多,不过尺寸更大一些罢了。串羊肉串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不到二十岁,白白瘦瘦的。
“将军好!”那小伙子见吴骚凑过去看,马上热情地打招呼,不过手中的活儿没停。
“你好!这个羊肉串是要烤着吃么?”
“正是。”
“在哪里烤呢?”
那小伙子指着院子里那个用泥和砖砌成的长条型的凹槽说道:“在那个上面烤,底下放炭火。”
“那就跟现代的烤肉差不多。”吴骚心想。
这时候吴骚注意到那小伙子手底下的木签子不多了,羊肉却还有很多没有串起来,于是问道:“木签子是不是不够用?”
那小伙子瞅了一眼,皱着眉说道:“看来不太够。”
“黑夫!”吴骚站起来喊道。黑夫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你去后山找砍一些小树枝来,削尖了做一些木签子,串羊肉串。”
“喏,伍长!”黑夫应声而去。
吴骚又饶有兴趣地在院子里东看看,西问问,不觉时间流逝,日近中天了,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土灶上三足鼎里煮的菜、饭,烤肉灶上烤的肉都快熟了,一阵阵香味飘散出来。
来赴宴的村民、亲戚也都陆续来了。大多是由家里上了年纪的老者带着,一大家子一起来。月姬的父亲带着一个儿子在院门口候着,来人一般由带队的老者向月姬的父亲致以慰问,其他人进来后也就各自找座坐下,准备吃饭了。
堂屋里摆不下这么多桌子,还有一些桌子摆到了院子里。来的时候都是一家一家来的,可坐下吃饭的时候可不是一家子坐在一起。都是小孩子坐一块儿、女人们坐一块儿、青壮年男子坐一块儿、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们坐一块儿。
最热闹的当然是小孩子所坐的餐桌了。孩子们平时在家很少能吃到肉,这丧宴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像过节一样开心。
“蠢蛋,别老吃菜啊,你吃肉啊!菜家里都能吃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教训他妹妹说。
“可是哥哥,我就爱吃菜……”妹妹委屈地回答道,筷子里夹的菜也不知道该往嘴里塞还是放回漆盘里去。
“唉,算了算了,随便你。不管你了。”那哥哥叹了一口气,又抓起一根肉串。
“你放手!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我先拿到的!”
桌子对面两个男孩为了抢盘子里最后一根羊肉串吵起来了。
“是我先看见的,谁先看见归谁!”
“是我先拿到的,谁先拿到归谁!”
俩人越吵越凶,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忽然头顶上啪啪挨了两下。一个斜眼歪嘴的女人过来,揪住他们俩的衣服道:“你们俩在家里就打,出来吃饭还打?再打都别吃了,回家去!”
这俩孩子立马不吵了,一个悄悄对另一个说:“我们平分了吧。”另一个点头答应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女人们坐的桌子其实也挺热闹的,大家都边吃边聊,不过经常是咬着耳朵说话,不想让别人听见。
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姑娘问道:“那个亭女怎么没来啊?她最好吃了,这种场合怎么会没有她呢?”
大家相互瞅着,没人说话。麻脸姑娘旁边一个塌鼻子大婶凑近她耳朵边上说道:“你还不知道呢吧?亭女今天早上被她男人痛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怎么出来见人啊?”
“为什么打她呀?”麻脸姑娘也压低声音问道。
“嘿,你真的还啥都不知道呢。”塌鼻子大婶直起身子四周观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偷听,才继续小声说道:“她男人说她偷汉子!”
“偷谁了?”麻脸姑娘激动了,说话声音也变大了,这几个字说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桌上其他女人们也都向她投去谴责的目光,仿佛她背叛了大家一样。好在其他人都在吃饭聊天,没有人注意到她说的这句话。
等大家惊魂稍定后,塌鼻子大婶才继续说道:“还有谁?就是她邻居家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伍且!”
“伍且!有点儿黑,倒是长得挺好看的。”麻脸姑娘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莫不是自己也动了心吧?”一个龅牙姑娘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