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一个深秋的夜晚,平西城的北疆黄沙哨岗。黄沙哨岗建在一座光秃秃的山上。四周都是黄土平原。空旷的平原上,天空中的星星好像特别低,使人倍感压抑。晚风夹杂着砂砾迎面袭来,不禁打了个冷战。黄沙岗建在山里,仅有山脚下仅有一道城门可以攻入,而城门前却挖着一条护城河,可谓易守难攻。
哨岗外全都是镇北城的兵,镇北城的大将邵斌带着数万兵马,誓要夺取黄沙岗,抢占这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黄沙岗城门里头,搭建着一张伙食帐篷。伙食房帐篷内,伙食管事宋保正在煮着吃的。他四十来岁,两眼沉稳刚毅,不苟言笑。正在埋头专心致志地煮着食物。他原本是湛城主身边的厨子,有一手烹饪的绝活。后来传言他失手杀了人,被湛城主发配到了北疆。
宋管事旁边站着小兵萧六,萧六十三四岁,身子瘦小,手脚倒是勤快麻利。队长唐坚经常叫他去当跑腿,他也乐意当唐队长的小跟班。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小六。
宋保正在摆弄着柴火,锅里不时飘出阵阵肉香,“唐坚队长真的厉害。今天又守住了黄沙岗。”他开口起说话,解解闷。
“嗯,”小六蹲在一旁,垂涎三尺。
宋保揭开锅盖,拿着勺子在锅里翻了翻,“咱们坚守这里已经有三十天了吧。”
“是断粮后的三十天。”小六的两只眼睛不住地盯着锅里的肉看,纠正他道。
“哦,对。是断粮后的三十天。我老是说错。”
“咱们总共坚守了差不多九十天了。”
“嗯,刚开始的时候咱们野狼战队营数百号人。到现在仅剩你我与唐坚队长三人。唉,你说这黄沙哨岗还能守得住吗。”
“能,只要有唐坚队长在。敌人就休想踏进黄沙哨岗半步。”
“嗯,咱们都相信唐坚队长。”
“只是唐坚队长吃的多,哨岗里的食物本来已经没有了。幸好宋管事在密道里发现了一窝狼崽。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了狼肉,唐队长就恢复了力气,这黄沙哨岗才能守得住。”
“嗯,”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狼肉煮好了,宋保把狼肉倒出锅,放到一个木桶里。自己舀出来了一勺,“狼肉煮好了,送到唐队长那里吃吧。”小六勤快地应了一声,推着一桶狼肉汤走了。他来到城墙上。唐坚正站在墙头,目视着哨岗外的敌人,威风凛凛。
“唐队长,吃点吧。”小六望着唐坚队长疲惫的神情说道。
唐坚回过神来,“嗯,一起吃吧。”两人围着木桶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自从一个月前,接到城主死守的命令以来。野狼战队死伤殆尽。营长郭烈被箭弩射死,临死前他把死守黄沙岗的任务托付给了唐坚。时至今日,他率领着手下坚守到现在,镇北城的敌人未能踏进黄沙岗一步,也算不负郭将军所托。
他记得原来手下还有十几个士兵的。后来接二连三地都跑了。直到仅剩他们三人。他之前也曾想过带着手下从密道里逃走,只是军人的使命,便是执行命令。既然是死守,他便只有战死,也不能后退半步。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食物问题,他的练气功消耗太大,没了食物,他饿着肚子便无法聚气到手上。还好宋保管事烧制食物颇有些手段,能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食物。这才让他得以凭一人之力守住这黄沙岗。镇北城的士兵不会在晚上发起进攻。唐坚吃饱了,倚在城墙上小憩一会儿,他已经不知多少天没有合上眼了。
第二天,镇北城的守城大将邵斌带队再次来到黄沙岗的城门前。他决定再次进攻黄沙岗。虽然对方唐坚练气的功夫很是厉害,但是他相信会有力气衰竭的时候。只见邵斌大将头戴雁翎帽,身穿紫金战甲。他骑着花斑马远远地站在队伍后面,指挥若定。
黄沙岗上的吊桥缓缓被放了下来,架在护城河上。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影,正是唐坚。他走到吊桥桥头,站在桥头一动不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邵斌见了,下令士兵朝着唐坚放箭。
唐坚看到黑压压的弓箭朝他射来,全然不惧。他怒喝一声,“练气术一式,凝气手掌。”只见他的两只手都被聚气结成的大手包裹住,比人的手掌大一倍。结气形成的大手刀枪不入,毒火不侵。他翻出巨掌,把射来的弓箭纷纷拦下。只是仍有一支弓箭擦伤了他的脸。现在只要不是致命伤,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关系。他只要不倒下就行了。
邵斌见弓箭伤杀不死唐坚。他又下令士兵们往唐坚冲去。一时间,士兵蜂拥而至。
唐坚死守在桥头。只见他双掌翻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一片哀嚎。冲上来的士兵纷纷倒地。运气凝结成的护手坚不可摧,无人能破。
邵斌骑马站在远处观战,不由惊叹,此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黄沙岗的哨楼上,伙食管事宋保与小六正在俯身观战。小六钦佩不已,“只要有唐坚大人在,守住这里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嗯,还得要有食物给唐坚队长恢复力气。”宋管事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六转过头来看了看宋保,“有宋管事你在,食物的事就不用愁,对嘛。”
“嗯,”宋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藏肉的地窖。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是怎么藏肉的吗。”
“真的吗。走,去看看。”听说宋管事地窖里的肉多得很,小六总想去看看。
“等等,为了防止你跟我抢肉。我需要你放下腰间的佩剑。到了地窖里我可打不过你。”宋保停住脚步说道。
小六信以为真,解下了腰间的佩剑,“这怎么可能,宋管事多虑了。”
宋保带着小六下了哨楼,来到了一个地下密室。“哗啦,”密室的门被宋保打开了。密室里黑乎乎的,走道里的灯光根本照不到里面。“哐啷”,二人刚跨进密室,密室的石门又关上了。“宋管事,为什么要关上门啊。”小六不明白为什么会关上密室的门,他在黑暗中感到有些害怕。
“关上门免得老鼠跑进来。”说着,宋保拿出火折子,逐个点起了密室里的火把。火把把密室照亮了。
密室里没有看到储藏狼肉的踪迹,里面还到处充斥着尸体腐烂的味道。角落里竟然还堆着几副人骨架子。这与小六想象的到处都是狼肉的景象相差太远了。“宋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小六连忙问道。
“你看看地上的头颅,都是谁的。”宋保背对着小六说道。
小六走到角落里仔细一看,“啊,失踪的弟兄们怎么全部在这里。”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宋保,“难道...”
宋保冷冷地说道:“你想的没错。在这鸟不拉屎的沙漠,怎么可能找得到狼窝。咱们这些天吃的肉便是他们身上的肉。”
“哇哇哇,”想不到自己这些天一直吃的都是人肉。小六恶心地狂吐了几口。
宋保拔出身上的匕首,朝小六恶狠狠地走来。
“不要,不要杀我,救命啊。”小六明白了过来,疯狂地在密室门口跑去。他想跑出去,只是密室的门已经关上了,他根本砸不开。他趴在门口,匕首从身后刺进了他的身体。
“其实,我并不是失手杀人被发配到北疆的。我在平西城可是湛城主身边的厨子,为了给湛城主献上极致鲜美的肉。我费尽心思,特意从动物的活体上割下肉来,做成美味的食物献给湛城主吃。我为湛城主尽心尽力,他非但不领情,还说我过于残忍。说是发配我到北疆让我清醒清醒。湛城主不懂我的忠心,实在令人遗憾。”宋保拔出插进小六身上的匕首。
“你的肉会被吃掉。最后我自己的也会被吃掉。我们能做的只是为唐坚队长提供食物。让他坚守住这里。你放心的去吧。”宋保一边轻轻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一边冷冷地说道。
小六瞪着两眼,缓缓倒地死了。
黄沙岗外的吊桥处。唐坚打退了敌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邵斌见唐坚依旧如此强悍,攻不进去。他只好鸣金收兵。
唐坚也退回到城楼上。宋保自己推着肉汤过来了,“辛苦唐队了。吃点吧。”
唐坚看到不是小六,颇为意外,“嗯,谢谢宋管事。今天怎么是宋管事亲自送汤来,小六他人呢。”
“回唐队长,今天一早便不见了小六的踪影。可能他也如其他人一样,害怕地逃走了吧。”宋保撒了个谎,敷衍了过去。
唐坚摇摇头,“唉,随他吧。”说完,埋头喝起汤来。
此后一连三天,宋管事都亲自推着肉汤来给唐队长吃。到了第四天,邵斌又来进攻哨岗。唐坚再次出去阻拦。
打退敌人的进攻后,唐坚回到城楼上,发现宋管事还没有推吃的来。他已经全身乏力,摇摇晃晃地走下城楼去找吃的。他来到哨楼下的伙食帐篷里。只见宋保管事已经自杀身亡,身旁用血写着,“唐队长,已经没有别的食物了,吃了我吧。”唐坚饿得迷迷糊糊,他见到宋管事的尸体,扑上去就咬。
就在这时,平西城城主湛毕胜派出的特遣队已经从密道悄悄地溜进了黄沙哨岗。他们看到野狼战队没了,整个黄沙岗仅剩唐坚正在生食人肉。
众人皆不寒而栗。
天亮以后,城主湛毕胜带着大队人马来到黄沙岗。邵斌见形势不妙,赶紧撤兵溜回了镇北城。
唐坚跟着大部队回到平西城,受到了英雄般地欢迎。
只是到了军营里之后,他隐隐感觉到了士兵们对他的恐惧。平日里,士兵们虽然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但背地里更多的是对他吃掉自己同伴的议论,暗地里指指点点。时间久后,他忍受不了,就离开了平西城。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卫骁少主。他便在卫家山庄住了下来,并担负起守卫山庄第一道防线的职责。
唐坚没想到,就在今天,他却败在空谧的手下。“若是你,当时你会怎么做。是带着手下逃走,还是誓死捍卫自己的阵地。”他想知道空谧的选择。
事已至此,空谧如今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轰隆隆,”山洞开始崩塌...
唐坚听空谧这么说,他苦笑了一下,“你既然打败了我,就有资格通过这里了。那张石椅后面便是出口。你快背着你的朋友出去吧。”
空谧听他这么说,探头往石椅后看去,果然看到石椅后面有亮光。他心花怒放,赶紧抱起娉婷放到洞口处。再返回来救魏百。在他弯腰抱起魏百的时候,狮子徽章无意间从胸口里掉了出来,“晃噹”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空谧赶忙捡起来放回怀中,抱起魏百就往外跑。
徽章掉下来的那一刻,唐坚也看到了,“怪不得我会输。原来你小子是...”
空谧抱着魏百出了洞口,刚想返回救走唐坚。只是此时山洞已经崩塌了。唐坚眼愣愣地看着洞顶,他突然想起了下山时师父跟他说的话,眼泪从眼角边缓缓流出。
“徒儿,你此次下山。切莫去领兵打仗。”
“为什么呀,师父。”
“你天性仁慈,有道是慈不掌兵。若真的打起仗来,死了自己人后,会让你良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