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楼宁转身征求穆幼安的同意:“安安,我可以帮助他们吗?我可以唤回这些傀儡消散的魂魄。”
穆幼安略感惊奇,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楼宁做不到的吗?同是神裔,为何他的能力就如此与众不同?
惊奇之后便是警惕不安,她问道:“会像上次那样受伤吗?”
楼宁略加思索:若是让所有人复活,以他现在的能力怕是不行,那样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安安不会答应的;可若是只凝聚他们的魂魄......
片刻后,他自信而肯定地答道:“不会有事的。”为了不让穆幼安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会耗费许多灵力,不过很快就能补充回来,还会消耗一些功德金光,但安安你是知道的,我身上的功德之力数不胜数。”
穆幼安顿时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楼宁的前世究竟是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今生他体内的功德金光简直多得吓人。通俗点来说,有功德金光护体,楼宁此生都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事事顺心如意,逢凶化吉,气运极佳,连境界突破时所遭遇的天劫威力都会极小......
简而言之,楼宁就像是上天的宠儿。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天都这般偏爱楼宁了,却还是狠心让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无法得见光明......
楼宁的坦诚让穆幼安放下心来,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柳轻河,轻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穆幼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楼宁的举动——
只见他在傀儡们的眉心轻轻一点,注入灵力,接着退后几步,面朝他们而坐,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闭上眼睛,口中轻声念着什么。
那种语言很奇妙,也很陌生,穆幼安从未听到过。
随着楼宁声音的响起,圣地中突然扬起了一阵清风,神树的金色叶子微微晃动,伴随着周围花草树木的轻轻摇曳,形成了一段悦耳动听的悠扬乐章。
穆幼安看到,有细小的白色光点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星星点点,不计其数。
光点聚集成一个个婴儿拳头般大的小球,环绕在楼宁身侧,上下浮动着。
说来也奇怪,当光点聚成球时,球内忽然出现了斑斓的色彩。
楼宁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音节,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彩色小球依次飘向那些站在原地不动的傀儡们。
每个傀儡面前都停留着十个小球,三上七下,主次分明。
穆幼安看着看着,忽然间福至心灵,这些小球就是他们的三魂七魄!
也不知道楼宁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将早已化作飞灰的魂魄再度召唤出来、并将之复原!
楼宁睁开了眼睛,不再出声,他的体表渐渐泛起温暖的光芒——那便是功德金光。
他伸手一抓,一团金光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心上。
楼宁将金光分为十份,信手一推,金光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九人的眉心,与他先前留下的灵力相互融合,蜕变成一种特殊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这些人各自的三魂七魄开始慢慢凝聚成形......最后出现在穆幼安眼前的,就是九个形貌各异的魂体,有形无质,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悬浮在各自的身躯上方,面带感激地朝着楼宁深深行了一礼,而后便迫不及待地飘向穆幼安所在的位置——魂灵们依次在柳轻河的头顶轻轻抚过,无声地传达着九人共同的祝愿:
【这些年来你做得很好,你没有错......不要自责,不要悔恨,也不要为我们感到难过,庇护家族子孙后辈是我等的职责与荣幸......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放下吧,轻河......】
穆幼安惊讶地看到,本已昏睡过去的柳轻河仿佛心有所感,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祝愿结束后,魂灵们欣慰地看了穆幼安一眼——柳氏一族后继有人,他们已无牵挂,便在功德金光的护持下进入轮回之所。
有功德金光傍身,这些人的转世必定会一生无病无灾,顺遂美满。
魂灵消失后,那些还站立在原地的傀儡们忽然间灵力散尽,身躯化作齑粉,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面上。
——他们这一生都是为家族而活,便是死后,也要化为尘土,守护族中圣地。
......
得知柳轻河想要“自杀谢罪”一事之后,柳长空等人也顾不得再继续修炼了,每人每日轮流守在他的床边,日夜不休地照看着他。
第五天,轮到柳长空照顾弟弟的时候,柳轻河毫无征兆地醒了。
柳轻河醒来的时候正值午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照在床头,也照进了年轻城主亮晶晶的双眼。
“大兄!”他这么叫道,语气中是满满的惊喜,“你回来了!”
他看着柳长空,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诚明朗、朝气蓬勃。
在这一瞬间,柳长空好似看到了以前那个经常跟在自己身后、活力四射、永远不知疲惫是何物的族中幼弟。
——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被全族人宠爱着的柳家小公子。
下意识的,柳长空就像从前那样,拍了拍柳轻河的肩膀,轻声道:“我回来了。”
我早就该回来了......对不起,轻河......
......
经过接下来连续几日的观察和探测,柳长空终于弄明白了柳轻河现在的情况:
柳轻河的记忆回到了百年之前,回到了柳长空外出未归、神树未毁的时候;他没有经历族人被妖族屠杀的无能为力,也没有满含屈辱地将侄女外嫁,更没有亲手将剩下的族人炼成傀儡......
他忘记了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忘记了那些殚精竭虑的日日夜夜,忘记了那些让人变得深沉可怕的阴谋与算计......只保留了少年时期的纯真无邪、意气风发。
神魂没有受到损伤,记忆不曾被人更改,就好像是......这上百年的时光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不约而同的,所有的柳家人都选择了隐瞒那些惨烈的过往,若是没有了那段记忆,柳轻河能够活得更加轻松快乐、逍遥自在,那便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了。
柳轻河应当为自己而活——这是每一个柳家人对他最衷心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