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燕行天并非生病,而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在一天三顿人参汤,再加俩主任级医师二十四小时加护治疗下,三天后一直醒醒睡睡的燕行天终于完全醒了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燕行天的情况和张三类似,所有记忆都截止在精绝城中的那家酒楼,再往后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燕行天虽然不是道宗修者,可也是自小锤炼的武宗,更何况出自燕家嫡系,见识远远不是张三这么个刚刚接触修行的小菜鸟所能相比的,在与张三再三确认后,燕行天给出了如下结论。
“咱们的一段记忆被人用大神通抹去了,出手之人道行之强横,恐怕已经是逆天级别的人物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焦二郎。”
………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要知道在八百里旱海这么个沙尘暴几乎三天两次的地儿,这么个好天气着实难得、难见。
燕行天被张三架着到了小院里,在一方石桌前坐了,接过店小二送来的参汤,仰头一饮而尽,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残渍,又将碗递还给了店小二。
可这次店小二并没如往常那样接过碗回厨房,而是低着脑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洪五,你怎么了?”经过三天的接触,张三等人早就知道了眼前这个看起来身高将近一米七,可实际年龄还没有十四的“小屁孩”的名字。
“我…我…”洪五心里在挣扎,在张三和燕行天两道疑惑而友善的目光下,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
“哎,你这是干什么?”张三伸手就要去扶起洪五,却被一旁的燕行天伸手拦住。
“洪五,你说吧,当初如不是你,我燕大胡子早就喂了胡狼、腐鹫,哪里还能活到今天,只要我燕大胡子能做到,绝无二话。”
洪五抬头看着燕行天,泪水在眼圈里打转,用那种强压着哽咽的沙哑声音说,“燕大爷,我想跟你学本事。”
“那你想学什么本事?”
“杀人的本事。”
“杀谁,你家老板?”
洪五用力摇了摇头,“老板有恩于我,我不能杀他,我要去杀管着我们这片土地的官!”
“嗯,为什么?”一旁的张三有些意外,忍不住插言问道。
“我…我叫洪五,因为我在家排行老五…”
要说这洪五也真是个苦命的人,生在乱世,人命贱如草,当真是活的还不如乱葬岗上一条野狗,毕竟野狗还是时常有肉吃的。
洪五一家是任德的佃户,父母辛苦劳作,天不亮就要去田里农忙,每天都是带着星星月亮回家,从早干到晚,可一年下来节省下的粮食还不够养活自己,更何况还有六个孩子。
八口人,挤在冬冷夏热的茅草房里,到了风雨天气,小洪五真的担心自己的家,哗啦一声就散架了。
日子过得虽然很苦,可他的父母却很是慈祥,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疼爱、守护着自己的孩子,每天下地回家时,总会带回来一点儿小玩意,就像是蚂蚱还有瓢虫,有的时候运气好,还能吃上地主任德家不吃的牲畜下水,回到家,守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和哥哥们一块儿抢着吃,而父母就笑呵呵地在一旁看着。
那是洪五心中最温暖的记忆。
可天有不测风云,更何况人间,那年先是三个月没有下一滴雨,地里都裂开了口子,靠着父母肩挑手提,把三里外的溪水一桶桶浇在地里,总算是种出了一片病恹恹的秧苗来。
可谁知道老天爷是故意还是成心,三月大旱后,突然又是一个月不见晴天的大雨,仿佛天河被谁捅了个窟窿一样,别说是地里的庄稼,就连洪五家的茅屋都被雨浇塌了,万般无奈之下,洪五一家只能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用捡来的树枝和借来的油布搭起了窝棚。
差不多一个月的连阴雨后,天终于晴了,洪五一家人看着山坡下泡在水里的庄稼地,欲哭无泪,因为没了收成,他们拿什么去交给地主任德,又拿什么来填饱肚子呢?
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后来隔壁的王大妈和李大婶,跑过来告诉洪五他妈,说是城里来了赈灾的大官儿,正放粮呢,快点去占个好位置。
听了这话,洪五父母高兴坏了,连夜就带着自家两个年龄大些的儿子去城里排队,洪五和其他几个孩子就坐在窝棚门口等着,足足一天过去了,父母还有两个哥哥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洪五面前,可洪五并没见到装着粮食的袋子。
原来那大官儿发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麸糠和草料,还少的可怜,都不够一捧的,洪五他爹气不过,就要找放粮的兵卒讨个说法,结果就是连那一捧麸糠都没了,还被几个丘八胖揍一顿,被洪五两个哥哥架回来的。
洪五他爹就因为伤势过重,又饥饿无食,胸中一口恶气更是咽不下去,当天夜里就扔下一家老小去了。
也是在那个夜里,洪五看着自己娘拉着二姐出了家门,差不多一个时辰,洪五娘一个人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子粮食。
那个时候的洪五还小,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的三个哥哥却知道,大哥沉默着,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二哥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对着门前一棵老柳乱打,直到一双拳头血肉模糊,老三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扣进了肉里,血水渗了出来。
洪五他娘把粮食给了大哥,就让大哥带着剩下的孩子去生火做饭,而她就自己留在了窝棚里,要跟自己男人说说话。
老大知道自己娘心里难受,就带着几个兄弟出去了,当老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进窝棚的时候,发现自己娘和自己爹手拉手、肩并肩地躺在一起,他喊了声,没人回应,等走近了,愕然发现自己娘心窝上竟插着那把自家种地用的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