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熟睡,他也枕起头靠在山凹壁上,脑中回想着近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自姒爷爷他们死后,龙义得蒙黄袍客收留,一路上他唯黄袍客是听,很多问题不需要自己去面对,也不需多作思考,对于黄袍客的话,他深信不疑。反正只要跟着他,有饭便吃有教就学。
可惜自从遇上西夷人,这黄袍客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从一开始深藏若虚不愿与外人朝相,到后面却显山露水肆意展露本事,甚至用对方急切所求之物引来强敌,此节龙义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不过还好,现在已知道他所在,到时寻着他,定要问个明白。
至于自己新近所获的“炁”,龙义尚有些不知其用。虽然这段时间他力气疯长身轻如燕,但除此之外,他对这种力量的运用,仍旧一无所知。
他回想起那浮空倒飞的巨石,逆向回抽的醍香丝,无一不是怪事。不过此事自己是想不明白了,等寻到师傅,定然也问得出答案。
“呼噜。。。呼噜!!!”挤在角落熟睡的二人鼾声接连,打断了他的思考。
龙义瞟了眼二人,这俩家伙一个在吹鼻涕泡一个在流哈喇子。
“他俩倒是不愁!”
龙义暗暗心道,等寻到师傅,定要求得师傅出手相助。他这些异人朋友,好难得逃出生天,可惜了,终不过亡族灭种的命运。有道是命运不公,磨难接踵。自己既然被他们喊作一声大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事担待下来。
想到这,他也心下一宽,眼皮一松阖眼一闭,酣然入梦去也。
北岭夜晚闷热,此时立夏早过霜飔未至,蚊虫依然很多,被这些小玩意叨叨扰扰,龙义始终未能进入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恍然入梦,没想却是个怪梦。
梦境里,一副春渚日落的胜景,在晚霞流光中,他正无拘无束飞跃于山川河流之上。
临空飞翔的感觉很棒,他甚至能记住那些风划过脸庞的美妙。他脚下略过的大地,都是曾经见过,走过,翻过的山河,正当他匆匆飞过九江不远,便一眼见到那红岩之山--------禺槀山。
他记得涂山和摇风,都住在那片山岭间。梦境中于是他御风下落,轻飘飘地落在异人们所住之谷中。
此时日落近尽,梦境里天色忽然一转,一片血色残阳的凄景忽现。龙义放眼一望,只见山谷里空无一人,唯独脚下一汪血海,深红的血从每一块石头、每一方土地里渗出来。
“发生什么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眼前的一切既虚幻又真实。
“摇风,柢鯥,老八!”他大声朝谷内高喊,但无论他如何想呼喊,喉头间却喊不出声音。
慌乱之中,龙义终被噩梦惊醒,他左右环视一下,发现自己仍枕着头躺那片小山凹里,两长两短的鼾声在左近依旧此起彼伏。
“原来是梦。”
他砸吧砸吧嘴,扇开叮咬的蚊虫,又再次进入睡眠。
很快,梦又来了。
这一次,梦境的景象变了。
此刻他眼前,是深邃的黑暗,过了很久,等他眼睛适应过来后,他才发现这是一处密不透风的洞穴。
洞穴一侧站着一名高瘦的黑袍人,那人背对着龙义,他身上透着淡淡的光芒,堪堪照亮了洞穴一角。
只听黑袍人朝洞穴另一侧的黑暗角落说道:“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暗中没有回应,只有些微金石互碰之声。
“你若是骗我。。。”
黑袍人刚说至一半,洞穴黑暗处终于传来人声:“打断你一下,我有一万种理由可以骗你,但是唯独这件事,我和你的目的,几乎是一致的。”
黑袍人听后凝神不语,他在揣量这话的真实度。龙义站在他们远端,心里却是激动万分,在黑暗中那人嗓音一出,他就知道,那是黄袍客,他的师傅。
他心潮澎湃,正待走上前看个究竟,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无论他死命“想”抬腿挪前一步,身子像石铸一般,半分也不能动。
这时黑袍人终于又说话了。
“你们有时候太狡猾了,我时常分辨不出你们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在骗我。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会去一一查证。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是你大爷!”
“大爷是什么?”
“大爷就是大爷,你管得那么多?”
“听你的语气,这像是什么骂人的话,你应该知道,这种举措对我没任何效果。”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冚家产!”
“。。。”黑袍人显然脑里一阵短路,这些词他从未听过,“打住吧,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黑袍人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有价值的信息了,于是他大袖一挥转身便走。随着他步履远去,原本那一丝微光也随着他远去,洞穴里再次被黑暗笼罩。
但是过了稍许,洞穴里又渐渐亮了起来。
龙义顺着光的来源望去,只见洞穴之中枯坐着个人,那人被八条“五彩”大锁牢牢捆紧,锁链一头连着洞壁,而洞**部、包括这人所坐方圆左右,都绘满了看似熟悉的“符文”图案,这些符文依照某种规律,形成圆中有圆环环相融的排阵,仅看单个符文的图案,应该同师傅黄袍之内、以及涂山纹身所载符文所属同源。
这些符文正在隐隐发光!
而龙义依旧动不得,只能呆立望着那人。
此时,那人忽然抬头望向龙义。龙义正眼一望,果然是黄袍客,只是黄袍早已不在,此刻他身上穿着那件有帽兜的灰衣。
“你来了?”
龙义张嘴欲答,仍旧是发不得声。
只听得师傅又再次问道:“你来了?”
龙义有些急躁,他使尽力气却动不得分毫,四周一阵空气凝结万籁俱静,黄袍客等了半晌,没有等到答复。
“罢了,罢了,你现在不能明白,你还是回去吧。”
这一次龙义有些犯浑,明白什么?
“唉。。。要是错一步,你我就不复存在了。”黄袍客一声叹息,便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