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白几个带着永和回去,以宁在厅里坐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什么打这么厉害,她伸手把鞋子穿好,正要进屋去,却看到小武战战兢兢在门外缩着,就叫他进来:“小武,你进来。”
小武进来,跪在以宁脚下,以宁先吓了一跳,王府也没这么大的规矩啊,退了半步说:“你跪着干嘛,站起来说话。”
小武并不起来,依然跪着:“夫人,小的,小的…”
“有话你就说吧,你是不是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小武道:“小的知道,小的一直在边上。”
“你站起来,我不喜欢人这样跪着说话。”
小武这才起来,以宁看他有些畏缩,柔声道:“你不用害怕,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早上沈六哥往书房送银子,我看到就和他聊了两句,他说送的是夫人院里的月例银子。”
以宁疑惑:“我院里的月例?”
“是,沈六说,夫人表面上不管事,不从公中支银子,其实背地里教唆王爷,让王爷跟三夫人要,不用操心还白拿银子,说您最是精明会算计,还说,还说……”
以宁心里知道肯定还说了些混账话:“没事儿,你告诉我,我知道不是你说的,不会怪在你头上。”
小武犹犹豫豫还是告诉了:“说什么无商不奸,您院里姑娘,俏一窝哄着王爷。”
那就难怪了,听到这话,永和肯定是没忍住,小武又继续说:“他们打起来,我立马先到这边院子里叫人,想是昨天晚上都喝高了,他们开始没反应过来,我又去那边院里叫人,没想到,过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越打越狠,后来丁白他们再过去,也是收不住了,才有了碧荷姑娘受伤的事儿。”
小武说完,徐范领着郎中进来,以宁便对小武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你这会儿先别回去,就在这院里待着,沈六那帮人可能会找你麻烦,你要当心。”
“哎。”小武出去,就在院里坐着,他的确怕沈六找他麻烦,所以哪儿也不敢去。
徐范是去林家的医馆请的大夫,他特意请了一位女大夫一位男大夫,男大夫已经往西边看永和去了,这位女大夫进屋给碧荷诊治,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应该只是骨头有些裂了,大夫开了敷贴和汤剂的方子,以宁看过妥当,就请刘大夫回去叫人配好了送来,蕴香道:“怎么好叫人家送过来,让小玉跟过去取好了。”
刘大夫道:“二夫人不必劳动,咱们医馆就是林家开的,不必这样客气,再说碧荷妹妹有伤,以我们的交情,尽心是应该的。”
“原来是阿宁自己家的医馆,我不晓得。”
刘大夫笑笑,仔细看了看蕴香,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对以宁道:“左右是过来一趟,请两位夫人坐,我来请个平安脉。”
以宁的脉向来不给别人号的,听刘大夫这么说,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于是说:“我不用了,前两天刚看过,二姐姐你坐下,叫刘姐姐给你瞧瞧。”
刘大夫把着蕴香的脉,仔细看她,面色过白,双颧过红,身体瘦弱,寻常人或许不觉得哪里不好,不过一诊之下,才知道内里不调十分严重,还有些血瘀之症。
蕴香看刘大夫脸色不大好,心中有些害怕,问道:“大夫,有什么不妥吗?”
“夫人借一步说话。”蕴香心里更慌,拉着以宁一起进了里屋,刘大夫问:“敢问二夫人,月事可是时常不准?”
蕴香红脸道:“是经常延后。”
“量期如何?”
“时多时少,时长时短。”
刘大夫点了点头:“无碍,就是有些不调,开个桃红四物汤久服,能好的,夫人不用担心。只是有一事,我看夫人的脉象,似乎有些沉积,想来此症有些时日了,之前就没有看过吗?”
蕴香道:“看过的,宫里的御医一年也会来请几次脉,几年前吃过一阵子药的,不见好,御医说不打紧,不吃药也没什么妨碍,就没在意了。”
刘大夫听到只是点点头,不说什么就要走,以宁送她出去,路上刘大夫和以宁嘀咕:“小姐与这位二夫人关系很好嘛?”
以宁道:“很好啊。”
“您回头还是问问,宫里来的那位御医只怕有些问题,女儿家这些病症,一旦发现就要长久吃药调理的,什么医者能说出‘不吃药也不打紧’这种话,这毛病瞧出来,吃个三四月的药就好了,这样成年累月不管,到眼下总要养个几年才能好呢,我只看二夫人脸色就能瞧出不妥,那位请脉的御医,要么是故意不说,要么就是滥竽充数。”
以宁有些心惊:“宫里的太医哪里能滥竽充数的……此事恐怕不简单,可能要细细计较,说小了是一个太医对一个侧妃不尽心,说大了,这可是宫里有人把手伸到王府后院来了。”
刘大夫解劝道:“王府不比咱们家里,有些事情就是难说,事归事,小姐千万有话好说,碧荷的事情你也别动气,伤到自己身子不值当。”
“我晓得的。”
待以宁送完刘大夫回来,雪海几个起来,知道这边闹的事情,都赶过来守着碧荷,萧瑮也听说,过来坐在正厅里和小武说话,以宁看到他只当没看到,进屋里来,雪海和梧桐正商量着怎么把碧荷送回她自己屋里,以宁进来说:“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怕她疼。”
碧荷忍痛:“没事儿,我忍忍就回去了,总在这儿给二夫人添乱不是。”
蕴香道:“说的什么话,你就是在这养着也不打紧,还是先不要乱动吧。”
以宁摇头:“得回去的,先不说麻烦不麻烦姐姐,在这里,碧荷自己心里就不安生,怎么养病啊。”
碧荷应声:“就是这话呢。”
以宁过去扶住碧荷,柔声说:“来,咱们先坐到榻边来,慢慢的,先坐着稳一下再站起来。”
雪海道:“碧荷是面前受的伤,背不得,我记得咱们库房里有一坐小抬轿子,把碧荷抬回去吧。”
青烟也记起来:“我知道在哪儿,这就去拿。”
蕴香拉住青烟:“你叫玳全他们跟着去,你们院里的几个都受了伤,喊玳全他们跟你去拿了轿子来,一会儿送碧荷姑娘回去。”
青烟点点头跑出去,以宁扶着碧荷,感激的看看蕴香:“多谢二姐。”
“傻子,谢什么。”
榻边,碧荷刚坐稳了,提气想要开口说话同二夫人道谢,胸中却是一滞,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全吐在以宁身上,以宁并不躲,反而更紧地搂住她,怕她倒下去,众人惊呼着涌上来,以宁摆手道:“不打紧,是心里淤的一口恶血,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以宁看她脸色更加白了,模样实在可怜,没忍住又红了眼眶,从雪海手上接过手绢,轻轻帮她擦着嘴边的残血,雪海心里也难受,转过头去靠着梧桐,偷偷抹眼泪。
不一会儿,青烟就拿了轿子过来,碧荷坐上去,雪海和梧桐左右扶着,就这么回了西苑。
以宁出来,萧瑮看到她衣服上都是血,心里紧了一下,连忙过来问:“怎么了这是?”
以宁不理他,扭头就走,萧瑮过来拉住她又看又摸:“不是你的伤吧。”
以宁瞪着他,狠狠甩开萧瑮的手,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里去,萧瑮猜到,月例银子这事儿多半惹她生气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消气,虽然心里没底,但依然跟着她回去。
回了西苑,以宁进屋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再回来的时候,萧瑮依然在屋里坐着,以宁在梳妆台前坐下梳头发,屋里异常安静。
过了许久,萧瑮挪过来吞吞吐吐的说话:“我刚才…去看过永和了,他,他们几个,都受伤了,永和伤得最重,只怕…只怕要养些时日,碧荷怎么样了?”
以宁不答话。
萧瑮又说:“早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会处理。你放心,你院里的人不会白挨这一场的。”
以宁依然不答话,只是梳头,发尾的结怎么也梳不开。
萧瑮道:“你院里的月例的确是我叫那边送到书房的,我知道你不肯要,就是想帮你收着。你要是生气,随你打我骂我,别自己憋着。”
以宁用力想把头发梳通,结果却扯得她自己生疼,一气之下,狠狠把梳子拍在妆台上,梳子断成了两截,以宁气得抽泣起来,萧瑮应声过来,半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手看,还好没有划破,抬头看到她在哭,萧瑮自责极了:“你放心,那些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以宁终于开口道:“我跟你说了我不要,就是不要,谁稀罕那点银子,你倒好,跟在后面扯我的腿,你要是对我哪里不满意,你能不能直说,用得着这样害我嘛,四五个人围着打永和一个,把碧荷踢得吐了血,这就是你王府的下人,编排我们还不够,看他们的气焰,是要叫我们全死了才好呢,好啊,好啊,等碧荷好一点我们就走,我们回自己家去,省得在这儿招人厌,挨人打。”
以宁哭着说了这番话,连连抽泣,脸气得通红,说完了眼泪还是不住地掉,萧瑮心疼,捧着她的脸帮她擦眼泪:“是我不好,我不好。”以宁转身不要他擦泪,萧瑮却站起来把她抱在怀里,以宁抬手打他,她拳头又小又轻,萧瑮用自己的手包着她的手,狠狠往自己身上砸,口中说:“这样才解气,我就是天下第一的混蛋,打死了不多。”
这几下打得重,以宁连忙把手抽回来,赌气道:“我有处解气呢,他们受的委屈哪里解去,皮肉伤好治,她们几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名声可是被败坏透了,她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的,真是,真是欺人太甚!”
萧瑮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打,把那院里的下人全绑起来打,乱说的掌嘴,你们不消气不算完的。”
以宁哭得有些头晕,加上这半天心力交瘁,上了床面朝里侧身躺着,她哭了多久,萧瑮就搂着哄了多久,一直软言软语的认错,中间萧瑮下床来端了一回茶给她喝,她不肯起来吃饭,萧瑮也陪她饿着,过了许久,以宁哭得实在累了渐渐睡着,萧瑮这才轻手轻脚出来,吩咐雪海好好守着,自己就往齐氏院里去。
上午出了事情,沈六几个自觉不妙赶紧逃回自己院中,向齐氏告知了这件事情,中间少不得要为自己开脱,还说对方胡搅蛮缠在先,齐氏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情双方都有责任,就是罚也是两头的事情,不能说那边的人伤得重些,就是这边没有理,齐氏心中这么安慰自己,强装镇定,但还是害怕,府里有眼睛的都能瞧出王爷对夫人极其宠爱,以前王爷从来不管后院的事情,但是上次却亲自处置了红香,这次问题更加严重,只怕是逃不过了,大不了就把沈六推出去,少一个心腹又如何,这事情也是他自己多嘴惹出来的,算是咎由自取。
齐氏心中有了主意,让参与打斗的几个都站在院子里,吩咐他们说:“王爷一过来,你们立马跪到地上,沈六你躺下,假装伤重,我不知道那边具体什么情形,不过你们恐怕是逃不过一顿打了。”
沈六道:“夫人,您要给我求情啊,我们跟那边儿打起来,都是为了您,您要是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要冤死了。”
齐氏皱眉:“我自然会给你们求情,有用没用,还看你们自己的运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