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有种做梦的感觉。
从小按照老爹指示,在田里刨土,对各种庄稼练习格物致知,练了这么多年,一心修行,好不容易积淀出来的白昼之沉着…
见李二黑之前虽然心有感触,但却态度坚定,要拒绝与李二黑建立因果联系的果决…
竟然被李二黑一通话雷的,道心不稳了。
这人是劫云转世吧?
专来毁我道心的吧?
我可是格物致知的人。
我可是要透过格庄稼,修炼成仙的人。
我可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怎么今天…
这货要给我两百万粪土…
还给我个天云府第一美女,就想贿赂我?
美女。
美女…
美女-----
我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啊……
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蜞,齿如瓠犀;
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哈……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老爹当年对老娘念叨的情诗,瞬间全都浮现在阿多的脑海。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湿痕,不知心恨谁。
阿多看着李二黑的老婆,脑子里全都是成百上千的夜晚,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在夜色中散开白昼的道心甲胄,心甘情愿的被魔道入侵的画面。
曾几何时,阿多也遇到过一些梦境中出现的场景。
五年前,他在田间锄草,看到一只苍鹰飞扑而下,却被田间的野兔反身一蹬当场踹死,他呆呆的看着兔子跑远,木讷的将被兔子蹬死的鹰捡起,拿在手中,保持一个姿势想了半天,才发现的确是梦中出现过的场景。
三年前,李二黑千军万马过长沟沟,那些被约束着,但依然散发着嗜血欲望的凶兽群,那些跟着马车行走的男男女女……
都是他儿时梦见的景象。
除此之外,他还梦见过天空飞掠而过的火云,火云上乘坐着一个又一个的,身穿火红长袍的稀奇古怪的仙人。
他梦见过天上掉下一条他最爱吃的四爪蛇之伪·蜥蜴,梦见过地上长出一大片闪闪发光的钱币。
他梦见一片血云从天而降,遮蔽了天空,从血云中冲出无数怪异生物,持着刀枪冲向人间,纵火、杀戮,大地仿佛进入了世界末日。
他梦见一群又一群仙人拔地而起,横穿血云、朝向远方、冲进云深不知处。
他梦见一个穿着漂亮的衣服的仙人冲着他笑,给了他大把粪土…
他梦见一个穿着同样漂亮衣服却长的很丑的仙人跪在他的面前,似乎在向他哀求着什么…
这些都是无意识的梦。
相对于这些玄幻、或超玄幻的化为现实的梦境而言,阿多更习惯做那些刻意的梦。
那些刻意的梦,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阿多用丰富的想象力,一点点幻想出的美艳不可方物的梦中情人,带着满身的香气,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身影,来到他的面前,缓缓弯腰,慢慢依偎…
‘噗---’
不能再想了。
这特么魔道入侵,变成现实了。
无数个夜晚在脑海中勾勒的形象,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了。
阿多脑袋木木的,耳朵嗡嗡的。
鼻子燥热的,像着火了一样。
有液体流了出来…
伸手一摸…
无意识的撇了眼。
阿多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特么,真流鼻血了。
艾玛,丢死人了。
阿多不敢再看妩媚中带着清纯,清纯里透着妖艳,穿着白衬衫、超短裙黑丝袜、高跟鞋,视觉冲击极强的李二黑媳妇,撒开大脚猛地朝门外冲去。
他想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跑出去清净一下、修心一下。
但他脑子里去全都是李二黑媳妇带来的视觉冲击,全都是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给他带来快乐、安慰,大彻大悟的梦中情人的身影。
异于大荒风俗,可以尽情展现女性自然之美的梦中情人,在李二黑媳妇出现的刹那,完全重叠。
重叠到阿多跑着出去的时候,心还留在那间敞亮的客厅。
他所有的抗拒,所有的断开因果思想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脑子里满满的,全都是垂眉、羞涩、矜持、妖艳、紧张的,欲望与纯洁矛盾综合在一体的宿州府第一美女…
他虽然在跑,却又不想跑,虽然不想跑,却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跑。
不能呆在原地丢人现眼了。
但这么跑了,这心,却是辣么(破音)的不甘愿啊。
肿么(破音)办?
去特么(破音)的自律,去特么(破音)的修行。
我要我所要的一切!
阿多随着欲望驱使,抛开一切自律矜持,一边跑一边扯着喉咙嚎道:“给我几天时间,我考虑考虑。”
“五天!”李二黑追出来喊道,“五天一过,不管你有没有回复,我都把我媳妇塞你家去!”
阿多踉跄了下,差点栽倒。
他随便应了声,撒腿就跑,转眼窜出李府,在一群刚领了钱的糙汉子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中,一路跑向田野。
天上起了乌云,遮住了太阳。
鬼星在地平线上撒着冷茫。
狗日的,夏天竟然给人带来一股冬天的感觉。
阿多愣是被冻醒了。
他慢慢降低速度,从跑变成走,从走变成了沉吟。
李二黑的媳妇很美。
美的,就像儿时意外看到老爹偷偷翻阅的色彩美女写真集。
阿多记得,那年他十岁。
那时,老娘飞升四年了,老爹还在每天炼丹熬药,继续打造属于老爹的飞升计划。
但闲来无事时,老爹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坐在墙头,抱着本羊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书,在墙上仔细观看,细细品读。
阿多的读书乐趣就是被老爹这么一点点带动起来的,看老爹那么大的人都在避开尘世烦扰,独自坐在墙头静心读书,他也开始将家里的经典书籍一点点翻阅、熟读、背诵。
像老爹给他准备的《道德经》、《逍遥游》、《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抱朴子》和《周易》、《连山经》、《归葬经》等经典读本,他都背的滚瓜烂熟。
有一天,他想到一个问题。
道德经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此言大意就是,修仙者要像天地圣人那般,脱离三界五行,对世间万物不留情,不染因果,任由万物自然发展,不进行任何约束。此乃无为,为无情,亦为真·有情。
而周易却言:乾为天、为父。地为坤,为母。天地父母,是为家庭最长者,威仪持有者。震为雷,为长子,雷出于天,落于地,为天地衍生共同之物,是以震雷长子,虽持有天地之威仪,但亦要受天地之约束。
阿多当时就想去问问父亲,既然修仙者要学天地圣人,以无为面对天地万物,那为何作为长子的自己,还需要按照周易所言,需要受到父母的约束呢?
难道不应该效仿天地圣人,跳出三界,以局外人的目光对待世间万物、生老病死、人间情缘吗?
然后,带着疑问,阿多爬上了墙。
结果,他意外扫见老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神情专注的在墙上阅览了四年的那本书。那本展开的书页中,鲜艳的陌生女人身穿小衬衫、黑丝袜、高跟鞋、脸色微红、丰乳翘臀、姿态撩人的图片…
从那以后,老爹就再也不爬墙了。
阿多也不再看书了。
在老爹飞升后,阿多将老爹的房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抄了一遍,甚至在房子塌了后掘地三尺,却也没有找到过那本书,再也没有找回曾经的墙头时光。
但记忆,却将那副图片印在脑海,将其幻化成夜晚的魔道入侵,衍变成梦中难以割舍的情人。
一直到今天看到李二黑的老婆。
那个有血有肉、香气宜人的…
咳咳,燥、热…
不能再想了。
格物,格物先。
乌云终于走了,太阳冒出头来。
天地虽然被逐渐升起的鬼星染绿,温度虽然被绿色的鬼星泼洒出一片寒意,但太阳终究不是好惹的。洒出的光,还是温暖了大地。
天地在白与绿的光芒交错掺杂中,变成仿佛春天般的和顺。
阿多将目光放在田间,看着满地的豆苗儿,和夹在豆苗儿之间的杂草,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的手立刻痒痒起来。
除草的瘾又犯了。
阿多甩手做了几个挥锄头预热的姿态。
但耍了两下后,他立马发现手边没有锄头了。
锄头…特么,在李府打那奸贼的时候,被自己丢在李府院子里了。
艾玛~
脑阔疼(破音)。
回去要?万一看到李二黑媳妇怎么办?
万一李二黑哭着喊着要自己推他媳妇怎么办?
拒绝?多违心啊…
不拒绝,多不好意思啊…
唉,还是先回家想两天吧。
阿多转身,叹气,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李二黑他媳妇的样子。
那白皙粉嫩的小脸、曲线完美的身材、小…衬衫和小…裙子中间露出的小…肚脐,还有散开纽扣的衬衫中央的……
艾玛~
鼻血。
鼻血又出来了。
阿多赶忙抬头,捏着鼻子想要止血。
鼻血出不去,直朝嘴里灌…
不能喝啊,得要让他倒流回去,要不会贫血的…
我仰、再仰、继续仰。
咦~
天上咋有个黑点?
艾玛~
天上掉下个什么东西?
雾草~
真特么朝我这边来了。
特么,这是什么情况?
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这是谁在对老子这么个菜鸟进行的高精准度的降维打击?
我闪~
阿多向后退了一步,没控制住嘴巴,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血。
腥燥,还有点甜。
天啊~我的血啊…
‘嗖---’
‘砰---’
从天而降的玩意儿重重的摔在阿多面前,狠狠的震裂了周边的大地,整个儿的砸进泥土之中,激起了满地的烟尘,却又在尘土飞扬中,砰地从地下弹了起来,飞上五米高,再嗖地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瘫软在地。
尘烟散尽,阿多看着面前黑黝黝的窟窿洞,又瞅着十几米外的白花花的一小片,再看看眼前崩裂的土地,和脚下龟裂的泥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这特么,要是少退半步,自家这百十斤的肉就丢在这里了。
真特么疯狂。
谁特么这么无良,竟然从天上仍东西?
可这天,还是清爽的,白色和绿色交汇的光芒中,连片云都没有。
难道,太阳被鬼星弄生气了,想丢个东西砸鬼星,却被鬼星一招无影脚踹飞,落在了老子的面前?
还是这团肉本来在天上飞的好好的,突然心肌梗死掉了下来?
被一惊一吓的阿多,汗毛嗖嗖的朝外冒寒气,心差点凉透了,那里还有什么鼻血可流。
他好奇的移动脚步,绕开面前一米宽不知多深的大坑,来到从天而降的那片白花花面前。
低头一看。
蛇?
还有四个爪子?
长了四个爪子的蛇,岂不是老娘在的时候,老爹经常外出,从传说中的沙漠里弄来的四爪蛇之伪·蜥蜴?
这些伪·蜥蜴肉很硬实,但也很好吃。
没想到在老娘飞升后的这么多年里,自己竟然能碰巧,碰到一个摔死的伪·蜥蜴。
这特么到底是背后有着无形之手在作祟,还是真特么的辣么(破音)凑巧?
为什么梦中的东西,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我特么,难道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要真是如此,为什么老爹在时给我讲的故事,我总是猜不到结尾?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先看看这玩意还活着没。
阿多对此很谨慎。
他始终记得,小时候有次他在厨房拨弄老爹弄回来的第N条四爪蛇时,结果那玩意竟然睁开了眼睛,吓的他当场抓起菜刀,哇哇大哭的用刀砍在四爪蛇身上,最后却硬生生把刀崩碎了都没把四爪蛇砍断的场景,这让阿多对四爪蛇伪·蜥蜴这种古怪的玩意,有着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他对四爪蛇的味道,也是终生难忘。
在美食和挑战之间,吃货一般选择美食。
阿多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上的一米多长的洁白的四爪蛇,再抬头看了看天,掐指计算着大地与天空的距离,再在脑海中模拟撞击速度和撞击力对四爪蛇这种个体造成的伤害…
最后还是决定用最朴素的方式,考察四爪蛇的死活。
他伸脚,呼的踢向四爪蛇。
四爪蛇之伪·蜥蜴被他一脚踹飞,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原地,没有半点反抗姿态。
“应该是摔死了。”阿多想道。
虽然四爪蛇身上没有伤口,嘴角鼻子也没有血迹,但阿多仍旧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这应该是摔出了内伤,被内出血活生生憋死的…”
阿多很满意自己的解释,随后伸出爪子,将四爪蛇捡起,提溜在面前。
蛇,白色的。
有手臂长,长了四个爪子。
肚子有点大,长方形的,好像吃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
‘噗---’
阿多笑了声,嘀咕道:“说不准还是被撑死的那种。”
不过,管它作甚。
正好今天被李二黑刺激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原本准备买点牛肉祭祭五脏庙的,如今天上掉下条四爪蛇之伪·蜥蜴,还是和童年老爹带来的同款不同色的那种,那就拿回去吃了算了。
老爹嗑药飞升前不是说嘛,只要我二十五岁不和女人那个啥,以后就无病无灾的嘛。
所以,没有后顾之忧哇。
再加上老爹飞升时那把杀猪刀没有带走,嘿嘿…
那就回家切吧切吧跺了。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