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系列刺激性的感觉重新将我带回现实的时候,我首先感受到的是我双眼的酸涩,像是看书看了很久的样子。我下意识的眨了眨,并用双手揉了揉,然后一个熟悉的模样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是周老,十分正常的周老,没有了刚才的猴人脸,也没有了那种奇怪得令人发毛的笑容,而且这时候的周老脸上已然没有了刚才那种泛着忧郁的愁容,取而代之的是像往日那样的和蔼可亲,只不过眼神中的那种期许、惊讶之色尤胜之前,却已不是那种带着忧郁的感觉,而是成功在望、佳绩待奖的胸有成竹。
说实话,当时周老突然出现在我目光里的时候,我的身体好像被电击一般,有种下意识向后缩退的感觉,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种感觉似乎并没能影响到我大脑里控制行动的脑电波。那时的我只是一惊,像是被人冷不丁地吓了一跳,也许是这一惊的感觉消逝太快让我的脑电波来不及将信息传输到身体的各部位做出应激反应,也可能是我的反应比较灵敏,发现眼前的熟悉后大脑中枢及时制止了即将产生的行动。总之,不管是什么,当时的感觉非常奇怪,就好像是晚上做噩梦到了危机时刻被自然惊醒,因明白是在做梦而了然无动的那种,由惊恐产生悸动却又因明白而逐渐安心,最终静默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周老盯着我也不知看了多久。
“没……没想什么,可能是刚才看的资料太多,脑中思绪杂乱胡思乱想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着,实在不愿当着周老的面说出刚才把他看成一只可怕的猴人的那面场景。
但周老似乎对我那些胡思乱想的内容情有独钟,追问道:“刚才你看到了什么,还记得吗?能跟我说说吗?”
这却让我犯了难,嘟囔了半天不知道该怎样说,虽然周老是个十分豁朗的人,但总觉得跟一位事事严谨的学术研究者开这样的玩笑有些不合适,尤其是在我面前的这位年纪偏大的老前辈,可我却也并不愿意为隐瞒真相而刻意欺骗,因为这是个极好的品质,在周老他们这些学术研究者看来。因此,我稍微整合了下语言,才道:“刚才也没看到什么?就是有一幅幅画面呈现在脑海中,很乱但能感觉到很美。”
我总是这样,通常晚上做过的梦,第二天一早便被忘了个干干净净,刚才那种奇怪的梦也是如此,尽管我能感觉到它的不同寻常,但要让我用具体语言进行描述,除了那张好像死神扼喉一样不得不令我印象深刻的猴人脸之外,其他的一切在当时我都无法回忆起来,甚至就连那张猴人脸,如果不是我绷紧的神经把它牢牢锁在了印象之壁上,恐怕早就以光波冲刺的速度消失掉了,就现在,在我同周老才说了短短的两句话的同时,那张脸也已开始慢慢模糊了起来,如果之前我还在忌讳要不要和周老说起这个事情,那么现在只怕我想说也已不知从何说起了。
周老不甘心地继续问道:“能具体一些吗?那是种什么样的画面?是美的还是丑的?是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可以见到的?还是……”
周老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不过他给我的感觉是——“他似乎知道很多,难道他能感觉到我脑海里的那种感觉?还是我的什么举动让他产生了什么想法?”我一面暗想着,一面摇头嘴上回答说,“不知道,记不起来了,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流星一般,让人期待却也流逝极快,几乎是一瞬间里的事情,但在当时却感觉发生了好久。”
我努力地回忆着那种奇特的景象,也努力地用尽生平所学的为周老极力刻画,但就是这样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周老不禁有些失望,暗叹了口气,举动虽然十分轻微,可我还是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渴望而求不得的感觉,不知为何,那时的我心里竟然有种负罪感,可能是觉得帮不上周老什么忙吧。
周老见我似乎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支蓝色的卷烟,但外面那层烟皮却不是用纸做的,看那明光闪闪,泛出如阳光投射在海面上那种光影陆离的幽兰光彩,十分漂亮,让人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支烟价值不菲。
没等我问,周老已然掏烟、叼嘴、点燃,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看便知是个老烟民,可奇怪的是,一贯使用打火机的周老,这次用的竟然是火柴,没什么特别之处,盒子上贴着某酒店的广告。
火焰亮起的一瞬间,周老猛嘬了两口,那支幽蓝色的烟立马被抽燃了起来,烟头的火光也不是黄红色的而是在幽蓝与淡蓝之间不断转换,一种熟悉感突然在我的大脑中闪了下,但我想到的却不是什么可值得发现的东西,而是博文馆里随处可见的省人标语——禁止吸烟。于此同时我也突然想到,似乎并没见过周老抽烟,不过看他熟练如日常行为习惯的抽烟举动,却不像是新手或者戒烟许久不抽的老手。
我刚要说话,周老赶在我之前已然开口道:“馆里虽然不让抽烟,但自古规矩不妨君子,到了关键时候,抽一支也是允许的。”
周老的话让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听他续道:“我们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不明白的地方我随后会告诉你,你戴上这个脑电搜录仪,待会儿你会重新看到之前你所看到的场景,你要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记忆。”说着,不知何时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已然放了一个好像拱桥式耳机一样的仪器,当我拿起它依言准备戴上的时候才发现,在这耳机的四周竟然还有一层透明的摸上去好像是塑料一样材质的外壳,那外壳不知是什么高新材料做的,丝毫不反光,如果不是触手去摸,根本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就像平常戴头盔一样戴上就行了”,周老见我在打量这仪器,这样说了句,直到我戴好仪器,周老左右看了看感觉没问题,才点头道,“把眼睛闭上,身体放松,脑中什么都不要想,集中精力。”
随着周老的话音落地,我逐渐再次闻到了刚才那种好像薄荷一样令人清爽的味道,不过这次的味道更浓,似乎还夹杂着一缕缕兰花的幽香,也正是伴随着这种可以曲径通幽的味道,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当然这种模糊绝不是昏睡痴傻状态中那种脑中空白的模糊,而是好像一个高度近视眼摘掉眼镜时的那种模糊。但这种模糊而朦胧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这个“高度近视眼”在恢复视力,而且恢复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渐渐的,我看清楚了意识里的景象,像在显微镜下不断调整聚焦而逐渐成像清晰的感觉一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大脑中的回忆瞬间被唤醒了,这一幕幕正是我刚才看到的景象,那蓝色如屏障般的透明光幕,那一只只体型举动好像松鼠一样的小精灵。
“不错,是那种熟悉的画面,唯一不同的是没能出现那张诡异的猴人脸。”当我突然想到这个的时候,忽然间,面前一张巨大的猴人好像以小行星撞击地球般的速度飞速超我冲撞了过来,我不禁惊叫了一声,身体跟着向后猛地一退,嗤啦一声,屁股下的椅子,被我后冲的姿态拌倒了,我一下子坐倒在地,眼前景象也因此而彻底中断。
我的脑电仪被周老取下,老人一脸关心地将我扶起,不停地问道:“没事吧,小刘,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摔伤了没有”并不断上下监视着那些被桌椅碰到的身体部位。
惊魂未定的我没来得及回复周老的问话,随着老人的眼光也同样的检视着自己身体被撞到的部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没事,摔一小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我只感觉周老是在大惊小怪,但在回家的路上我跟姥爷无意中说起摔跤的事情时,我才知道在我们年轻人的眼中摔一跤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周老当时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把我想成了他自己去看的,那种关怀过微的举动,如果不是姥爷告诉我,我还真没当回事,在我印象中,似乎除了自己的亲人也没谁会为一个马上成年的青少年为这点小不幸如此担忧过,这大概就是周老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好人的缘故吧。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周老过分的关心让我有些受不了,但一番好意我却不能拒绝,只道:“没事的,周爷爷,我们年轻小伙子没别的长处,就是体能棒,摔摔打打的都是小菜一碟,不信你看”,说着我便在大厅较宽敞的地方空翻了个筋斗,直看的周老心惊胆战,不知是怕我跳得太高被摔着,还是怕我一个不慎踢翻了那些藏书架,或者怕我在空翻的时候,戴在头上的高端仪器正巧落下被我压个粉碎。
“好好好,没事就好了,快坐下,快坐下,你要有个啥事,你姥爷还不得拿我试问!”周老说着,把翻在地下的那把椅子扶起来拖到了一边,同时从身旁拉过一把没坐过的椅子,仍然放在刚才我坐的位置上,又道,“怎么样?还可以继续吗?”问这句话的时候,周老似乎有些难为情。
“继续呀,当然继续”,刚才被那怪脸一惊,搞得我人仰马翻,很是丢脸,若在此时说不行,那不是我的风格,我天生就喜欢***那句与天、地、人斗其乐无穷的话,迎难而上是我的性格,便爽快地那样说。
周老点了点头,重新检视了我头上仍旧戴着的脑电仪,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重新把那支不知何时被掐灭的二手神烟重新用火柴点燃,同时说道:“要集中精力看眼前的景象,千万别想其他,否则下一次恐怕就不止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什么?”我心里暗骂一声,心想,“咋不早说,我好歹也多找几把椅子支着点,开始了才跟我说这个,周爷爷,您这不坑人吗!”
周老似乎也觉得此时此刻说这个不妥,便急忙收口不说了,但话已出口,哪能收回,正当我心中暗责周老坑人的时候,那种伴随幽香令人神清气爽的气味已钻入了我的鼻头,我闭上双眼,趁着还没出现画面,下意识地将双手按在身前的桌子上以保证我不会因意外被再次摔出去,但当我手刚触及桌子,便听周老急道:“不能碰东西的!”
我急忙将手缩回重新放到双腿上,还没来得及暗骂,意识中的画面已渐渐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