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林静也把自己的手机单独凑到齐溪的面前,后者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到她的反应,林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假冒者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刚才下楼取东西的时候,我特意打电话给一位警察局的朋友,他发了一张老管家的照片给我,刚才齐溪看到的就是这张照片。”后者附和地点点头,林静接着解释:“你和女佣人是唯一见过假冒者的人,刚才看到那张照片,你一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那个男人再加几十岁的年纪,大概就是老管家的模样——两个看似无关的人外貌却如此相似,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的警察朋友证实了这一点:老管家的确有一个儿子。但他初中毕业就到外地打工,几经波折才算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他父亲病重又受到雇主的苛待,不久前他只好回到S市照顾父亲。”林静说道:“看到父亲卧床不起又失去养老金的惨状,他打算去画家府上理论、为父亲讨个公道。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死者的态度惹怒了他,他一时恶向胆边生,向死者下了毒。他从老管家口中得知许多大宅的情况和死者的生活习惯——比如死者有心脏病,必须服用含洋地黄的药片,他日常一定要喝法国空运来的天然水等等。了解这些之后他要下毒简直易如反掌:找机会把毒药放进只有死者才喝的水里就行了。”
“刚才徐医生说洋地黄中毒的剂量和服药的正确剂量相差不大,难道死者不可能是自己服药过量吗?”张勇满怀疑惑的提问。
“也有这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画家的死就是意外,假冒者的罪过只是非法毁坏尸体。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混淆死者的死亡时间:也许死者的意外死亡就发生在他上门问罪的时间内,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发现的话,假冒者、也就是老管家的儿子真是百口莫辩——因为他既有杀人的动机,也有犯案的机会。”林静回答道。“他思考之后,决定要推迟画家的死亡时间,为自己争取不在场证明。家里长期工作的厨师已辞职,除了他和假冒者自己的父亲,已经没有其他人熟悉死者。假冒者通过网络中介找到一个年轻的女佣,严格地吩咐她不要跟画家接触,通过她的话来证实画家尚在人间。”
“这一番操作还存在一个难点:女佣人不敢过于接近主人,连饭都是管家送去,假冒管家的人大可以一人分饰两角;但齐溪到画家大宅的那次,却是明明白白见到了画家和管家、也就是假冒的经纪人两个人在一起的场面。这就意味着当时有人配合管家的儿子一起行动。先前说过他有可能是被假冒者诓骗而和他一起演戏,但齐溪上门是偶然的突发事件,假冒者不可能预见到,提前约人来假扮死去的画家;再加上女佣人说:当天听到了好几阵门铃声,而管家‘总’是抢在她之前去应门,这就说明当天造访大宅的不仅仅只有齐溪一人,在她之前很可能还有一人到了大宅,假冒的管家也接待了此人。从后面发生的事来看,此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同意配合假管家在齐溪面前营造画家未死的假象,帮他混淆死者的死亡时间,获得不在场证明。”
“也许是为了钱吧?”陈昱猜测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去找那位画家,可能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不是所有人都会受金钱驱使做事的。”众人陷入了深思;张勇首先打破了沉默,反驳道。“那个死去的画家本身已经够有钱的了,还是贪心不足想沽名钓誉。可惜他自身并没有真正的艺术才能,人品更是低劣得很,落得个服药过量的下场也是因果报应。”
听到他愤愤不平的话语,林静忍不住问道:“死者为人伪善刻薄,人品不好已经得到证实;但他是否有绘画这类的艺术才能还值得商榷。至少《海象与木匠》那幅画一下子就吸引了资深艺术爱好者齐溪的注意,还千方百计想收藏它,你不能说这不是艺术的感染力造成的吧?”
“虽然我不是专家,但在我眼中,那幅画确实很优秀啊!只是——”齐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只是后面看到的那些爱丽丝系列画作就实在不怎么样吧?”林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道:“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拜素质教育所赐,从小到大欣赏过不少真正杰出的艺术大师作品,大概能分辨得出好坏。说实话,你手机里拍到的那些画作非常普通,没有多少艺术气息;如果你认为《海象与木匠》是难得的杰作的话,那我会认为它们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画的。”
“可是画廊的人明明说齐溪收到的《疯茶会》那幅画是死去画家的真迹啊?”
“那幅是他画的没错,但没有人能证明《海象与木匠》也是他的作品——画廊经理只说那是一位未成名的年轻艺术家的画。齐溪买画遇到曲折的真正原因也在于此:画被人中途截走,此人应该就是死去的画家。凭他的财力和地位,画廊经理不敢得罪他,只好硬着头发向齐溪毁约;没想到艺术爱好者齐溪也非常坚持,经理逼于无奈只好把球踢回给了始作俑者,让他去应付齐溪的请求,自己也不至于得罪任何人。我认为当天早于齐溪去到画家府上的正是那幅《海象与木匠》的真正作者,他和死者同样画了爱丽丝童话主题的作品,两人可以说是相互比拼和竞争的关系;而这位年轻画家的才能明显高过死者,后者人品不好,宁愿花高价从其他买家手中抢,也要把画买下来据为己有,明显是不怀好意的。”
“没错!这个人心理极度阴暗,比起伪善的海象和粗暴的木匠有过之而无一不及。他买画既是不想让对手出头,也是恨那幅画隐射了他的人品。”一个既激动又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听画廊经理讲完整件事的经过后,就忍不住上门去确认我作品的情况。结果就如林静所说的一样,一位自称是画家经纪人的和蔼中年男子接待了我,当他听完我的来意之后,就带我来到了那个人的画室,那里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一堆燃烧过后的灰烬——这就是我那幅心血之作的结局。我顿时变得怒不可遏,马上要求跟那个人对质。这时经纪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告诉我画家前一天就死了,而他其实是这家老管家的儿子,因为父亲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才来找死者——他们言语冲突起来,那个人怕心脏病发而服了药,而管家之子此时也不再与他纠缠,径直去父亲房里收拾他来不及带着的物品。当他再次见到画家的时候,后者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偌大的宅邸里就他们两人,主人突然死亡,他怕警方会怀疑他报复杀人。他本来想好了请个女佣人,再一人分饰两角,让她以为画家还活着——或许是我们都遭到过死者的不公正对待,我默许了他的做法。正在这时齐溪来了,他急中生智向我提议:不如由我来扮演一下死去的画家,为他的不在场证明再增加一个证人。除了他没有人知道我的到访,齐溪离开后,他再放我离开,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