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墙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那人没听见,叶含听见了。
叶含低头,在他看不到的勾起一抹笑,好戏开始了。
既然风雨注定要来,那就来得猛烈些吧。
反正也淋不到自己!
那人盯着她看了许久,在自以为把她看得毛骨悚然的时候,收回目光,看向弃院。
然后,缓缓开口:“先和你讲个故事吧。三年前,先皇病重,王爷派了一个丫头进沐王府,打听沐王的动向,可那丫头竟然喜欢上了王府管家,意图叛变。王爷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没几日,那丫鬟便在夜里横死。”
说着,他看向叶含,指了指这院子,道:“就是这院子!”
叶含很给面子的打了个冷颤,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见威逼的效果这么快就达到了,便开始利诱。
“你好好替王爷办事,要是王爷满意了,少不了你的好。”
叶含急忙点头表忠心。
那人见她如此听话,态度更温和了,笑着说:“放心,王爷不会为难你,只会给你安排你做得到的事。”
叶含再次急忙点头,然后声音极小的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她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顺便还看了看这座废院,装作自己是因为害怕才想走的。
那人没听清,想了想,才明白她是想走了,于是点点头。见她如蒙大释转身便走,又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只要没有二心,王爷是不会为难你的!”
听到这话,叶含走得更快了。
谁想听你说这些,赶紧回去要紧。再被吹几下,这风寒怕是免不了了。
叶含走了之后,那人也走了。
秦沐言听墙角听完了,也带着暗卫离开。
他本来没想亲自来的,可他隐隐感觉那个丫鬟和他的小娇妻脱不了干系,然后就来了。
然后发现,原来真的和他的小娇妻脱不了干系。
明明她是皇兄的棋子,却还要在祁皇兄手下委曲求全,这让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见她被吓得那么惨,心里更是不舒服。
自己都没舍得委屈她呢!
怎么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打住,什么让别人欺负了去?
她是皇兄的手下,是细作!
她认识的权贵不少,明明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要和离!和离!一定要和离。
第二日,叶含就得了风寒,卧床不出。
自从中了书生蛊之后,她身子越来越差,现在连吹吹风都能得风寒。
当然,身子弱,是她自己的事。
至于秦沐言的野菜,可是在这日明明白白的安排上了。
当夜,在一曲红绡谈生意再次失败的秦沐言回到寝殿后,先让膳房送了些好吃的,毕竟累了一晚上了,就想吃些好吃的。
结果,结果膳房就上了一碗白米饭,两盘野菜,一盘野菜汤!
还都是一种野菜!!!
一个清蒸,一个油炒,一个煮汤……
这是做甚,膳房是要上天吗?
前两天他虽然也在吃野菜,但那也只是
做做样子,野菜的味道还是极好的,而且不是每一盘都是野菜,还有其他肉菜!
今天这……
他尝了一口,每样菜都是苦的,还是涩的……
一怒之下,他叫来了周睦和孙润,让他们看看他堂堂一个王爷吃的都是什么,让他们说说他的沐王府是不是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周睦和孙润急忙赶来,瞧见王爷盛怒的样子不敢开口。
场面尴尬了许久,诡异的宁静了许久。
秦沐言打破平静,指着菜问道:“孙管家,你的家就是这样管的?”
孙润极其委屈,管家的事这几日已经全部交给王妃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能变成这样。
孙润想解释,秦沐言制止了他,“多说无用,把菜换了,这些你吃。”
孙润无奈,只得连忙点头,并且收拾好桌上的菜,换菜去了。
外面,正下着淅沥小雨。
孙润一走,秦沐言的火力对准了周睦。
“本王的东西呢?赎回来了吗?”正好心情烦闷,看看他喜欢的东西,纾解纾解他心中的烦闷。
周睦结结巴巴地道:“启禀……,启禀王爷,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王妃……,那店……”
等了半天,他也没结巴出一个赎回来了。
秦沐言问道:“怎么了?别结巴。”
周睦没辙,只得直说,“那家店说什么也不让赎,还不让其他人买。王爷,属下无能,没能赎回来!”
秦沐言:“???”
赎不回来了?
那可还了得?
不是,你们到底怎么做事的?我看你们也没这么无能啊!怎么这么没用呢?
秦沐言气极了,并不想再说话,准备先吃饭,再处置他们。
本来以为要等一炷香的时间,孙润半炷香就回来了,可把他乐得。
不过,可怜的孙润衣裳都打湿了不少。这点,秦沐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孙润顶着王爷的视线,无奈地打开食盒,端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菜。
端出第一碗菜时,秦沐言懵了,端出最后一碗菜时,秦沐言傻了。
他缓缓抬头盯着孙润。
不是,让你换菜,换的菜呢?
孙润无奈,只得如实说:“膳房说,风姑娘说,王妃说了,王爷说王府穷,暂时只能吃野菜,谁要是做了其他菜给王爷吃,那就得离开王府。”
看了看秦沐言的脸色,他忐忑着道:“膳房的人都不敢给您做其他的,我,我也没办法。”
秦沐言要哭了,不是,这王府还是不是他的啊?
他都做不了主了吗?
罢了,先将就吃了睡个觉,待会儿再找他们算账。
让孙润和周睦一个劈十天的柴,一个挑十天的水之后,他睡觉去了。
他罚人,向来不扣月例,因为他们需要钱养家。
一觉醒来,已至深夜。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声音接连不断,这雨,像是要持续好几天。
他喜欢雨,喜欢看雨,也喜欢听雨。
曾经他看雨,只会觉得这景很美。但现在,他看着这雨,突然想起了小娇妻的那双漂亮的眸子。
他不禁猜想,若是那眸子里蓄满泪水,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色呢?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关上窗,喊了一声进。
进来的是暗卫。
他问:“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皇兄赐婚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儿,当日便派了暗卫前往闫城,查她的底细。
虽然他现在知道她是为皇兄做事,可有些事情,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就比如她和玉容公子的关系。
暗卫把他查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从七岁起,她就被远送闫城,寄住在闫城顾老爷家,做着丫鬟做的差事,如今,已有十一年。
暗卫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她怎么看都是个清清白白的丫鬟,和其他人,和其他权贵没有任何联系。
没有疑点,恰恰是最大的疑点。
一个普通的丫鬟怎么可能和祁王、玉容公子有关联?一个普通的丫鬟怎么可能被皇兄看中赐为沐王妃?一个普通的丫鬟怎么可能从刑狱安然出来?
秦沐言脑塞了,实在想不明白小娇妻到底是什么身份。
罢了,还是和离吧!
和离之后,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沉思了大半夜之后,秦沐言又睡着了。梦里,他梦到了自己的小娇妻。
小娇妻被人追杀到了悬崖上,跑得是精疲力竭、眼泪汪汪,十分无助,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想帮她却难以动弹。
她被追到悬崖边上,无路可走,只得转身看着那群追杀她的人。本来是站得好好的,不知为啥,她忽地吐出一口血,然后像是力竭到极致,眼睛一闭,竟直直朝着万丈悬崖倒了下去。
吓得秦沐言从梦中惊醒,全身都是冷汗。
还好是梦,若是真的……
他不敢想!
这一觉惊醒,他不敢再睡,只是闭着眼,听着雨声,猜测她的身份猜测到了天明。
不知为何,他明显的发现,自己对她身上的谜,开始有了一股执着。
一曲红绡的事,消耗了他许多精力。对于一曲红绡,他还真没有办法。
和玉容打交道这么久,他心里清楚,钱权势,他都不敌俞阳第一花楼之主。
但他也不急。
看小娇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就知道宋府的事对她影响不大。
但表面功夫他还是要做的。
这夜,他又去了一曲红绡。
确不想,在这里又偶遇了自家小娇妻。
他一进门,就发现今日楼中气氛明显不同。
花楼中间的台子上,站着几个姑娘,正在争相表演吸引台下看客目光。
而自家小娇妻,安安静静站在三楼栏杆处,看着台上站在跳舞的那位姑娘。
她身边,站着玉容公子。
来一曲红绡的姑娘也不少,因为这一曲红绡不仅仅接待男主,还接待妇人。
因为里面,有男倌。
而这玉容公子则是俞阳城大半姑娘的梦中情人。
因为他,有钱,有权,有势,有貌。
瞧见他俩站在一起,他心里的火气莫名起来了。
并且越看越气。
还没和离呢,当他是死的吗?
感觉自己在捉奸的沐王爷径直走了上去,当着玉容公子的面,将小娇妻揽到怀里。
还颇为意外的惊叹起来,“咦,夫人怎么在这儿?”
叶含:“……”
说得像他们关系多好一样。
她没有看他,依旧盯着楼下台上跳舞的姑娘。
“来帮王爷谈生意啊。”
秦沐言颇为意外,今日小娇妻的语气可称得上极为温柔。
真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
他也越加温柔起来,“那谈得怎么样?”
“自然是谈好了。”
秦沐言更是意外。
这玉容公子这么给面子吗?
宋家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他转过头去想问问玉容,但玉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这里,就剩下他和他家小娇妻。
人声鼎沸,喧闹如市的一曲红绡中,这里却异常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