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楼名义楼主,雍洲北定侯世子,姓刘名颐。
百年之前,天机楼在雍城上九坊拔地而起,无人知其主人来历,只知楼主是历任北定侯。传承已有百余年,大小事务繁杂,但是刘颐万万不会想到今日会出这样大的纰漏。
潇潇从天机楼里出来,途径院落,潇潇看见了一群人,看见一群人没什么,但问题是那群人围绕着一个死人,看见一个死人也不会有什么,谁没见过几个死人呢?
但是偏偏,他们谈及的,是潇潇从灵魂里都抵触的事,比如,死亡,比如,不治之症.......
严世清跟着出来,他看见了这一幕,第一反应竟是想伸手捂住潇潇的眼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天机楼的人本来是用白布盖住尸体的,但随着搬动,一只僵硬惨白的手从白布中掉落下来,潇潇先是一愣,随后脸色都变了.......
此刻,已至深夜。
刘颐和下属正在讨论处理后续事务,外面便传来一阵吵闹,他心里竟是一咯噔,转眸看向身边的人,目光挣扎。
来人是云宁,刘颐不得不出去见,见了面,云宁只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惊得刘颐一身冷汗。
“安先生要见你,立刻,马上。”
.......
流云居中庭,严世清等人站在门外,皆是沉默。云宁示意刘颐止步,自己走至门前,敲了两下,并没有人应。
过了许久,安闲从里面出来,他手上端了一杯茶水,他是悠闲的,兀自走到石桌旁坐下,他看看今晚的夜空,一颗星星也无,淡白月光,像极了那人冷漠清雅的眉眼,映得满院的花草瞬间失了生机.......
刘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他坐下,恭敬地唤了一声“安先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等待着长辈的训斥。
偏偏安闲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这时,云宁在旁提醒:“说说那个人。”
那个人?还能是哪个人?
刘颐会意,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安先生,我查过了,那个人以前在天机楼就有案底,一次辩论输了,就找了人把赢的那个人打到残废,此后事发,更是变本加厉。”
云宁打断他接下来的话,问:“出了这样的事,天机楼不管?”
“那次过后,就再也不允许他再进入天机楼了,哪知他就死乞白赖在天机楼门口了,每天往天机楼门口一站,见所有人都避而远之,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是来说故事给我听的吗?”安闲面无表情,话出口却让刘颐胆颤。
听到这句话,刘颐马上改口说了今天的事:“本来想给他一点教训,可是那人今日突然发病,经仵作验尸,是服毒自杀。”
“是自杀还是另有原因,查清楚。”
随着安闲的一句话,众人明了,那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是今天服毒自杀,会是巧合吗?
安闲站起身,双手环胸,他斜倚半坐在石桌上,笑着道:“区区一个死人,就能将天机楼搅得天翻地覆,我要是你,但凡有点骨气,就不会在这里来给我说书了,应该在天机楼找一根柱子直接撞死。”
没人敢在这时候去打扰安闲,庭院里安静得可怕。
沉默了一会儿,安闲缓和了语气,脸色笑意,似是讽刺:“去查,查清楚了,再来报我知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动我的天机楼,他们不是按耐不住了吗?我要找点事情让他们做做,做不好的话,后果自负。”
随着一句“后果自负”,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最煎熬的那个人还是刘颐,谁让他在安闲说错话了呢?
那日众人散去,皆道安闲生气是因为有人动了天机楼,却不深知其他缘由。
傍晚时分,他回流云居,却不见潇潇,心想可能是在天机楼谈话晚了,却没想到,潇潇是晕倒了,听严世清说了原因之后,他明白了,明白了.......
他挖空了心思只为她能对他笑一笑,也不见她弯一下冷漠的眉眼,却因为一具尸体,一句“不治之症”而晕倒了.......
纪辞歆,他算个什么东西?
此生,他从未这么咬牙切齿过,若是人活着倒也罢了,偏偏那个男子已经死了,难不成他安闲还要去找一个死人置气不成?
魔都四月,有杏花一树一树地竞相开放,纪辞歆微微睁开眼,看见潇潇还在怀里熟睡,恍惚之间便用力抱紧,生怕她会离开一般。潇潇在迷迷糊糊之间被这紧箍的力道给弄醒了。疑惑道:“奉均,怎么了?”
“潇潇,你可知我心悦你?”
“我知。”
“你可知我舍不得离开你?”
“我知。”
那你可知,有一天,我终将离你而去?
雍城子时,从晨钟楼传来的钟声随风飘来,潇潇在梦中又梦见了纪辞歆,他与往常都不同,往常他会回头,会问:“潇潇,你快乐吗?”
今日,他背对着潇潇,对潇潇说:“永别,潇潇。”
“不要,不要.......”
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潇潇坐起身,没动,目光呆滞,默默地抱紧自己.......
耳边回荡着那句话。
永别,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