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寅时三刻。
“我去,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你昨天比我睡得晚吧,你这是,去做早课了?”
“其实......我平时也没起这么早。但今天卯时二刻有课,我就只好这样了。”
“兄弟,你行!够刻苦!”
一刻钟之后。
“田兄弟,据我所知,家学宿舍的设施虽不罕见,但徐家人用的要比这些高级的多。再说了,你不是说你出身一个小山村,才到徐家一个月吗?怎么对这些玩意这么熟。”
“这个,我昨天看了一会儿手册。”
“啊?”
田原一边洗漱,一边把昨天食堂里和回屋后发生的事给唐楚讲了一遍。唐楚听得连连摇头:“田兄弟,我出身比你好那么一点,好歹也算见过些人物的。天赋比你好的大有人在,有你这份心思的一个都没见过。三省吾身这种事,就连那些先贤都做不到,到你这儿却跟吃饭喝水一样。啧啧,兄弟,好本事!”
“呃,唐兄,不至于吧。这么点小事,让你说的这么严重。”
“兄弟,我唐家能在西北立足,靠的就是一手识人的本事。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已经很难做到,能下定决心去改正的就更少了。像你这样坐起而行的,都有了相当不俗的成就。徐前辈果然眼力非凡啊。”
“......唐兄,你......”
“什么?”
“算了算了,没什么。”
两人说了会话,吃完早饭,便离开宿舍前往教学楼。唐楚本来以为能在路上碰见几个熟人,没想到不要说熟人,就连学长学姐也没见到几个。眼看到了楼前,唐楚拉住田原道:
“田兄弟,你不是说昨晚这儿的人特别多吗,怎么这时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田原上下打量着这个已经显示出话痨属性的室友,犹豫道:“嗯......可能是因为咱们正好错过了。”
“哈哈,田原同学,你不用给他留面子,直接说他太懒就行了。”
田原还没怎么,只见唐楚一蹦三尺高:“顾弱雪,你别以为你比我辈分大就能欺负我。这可是在徐氏家学,大家都是平辈论交的。再说了,我哪懒了?卯时二刻上课,现在还不到卯时吧!告诉你,我可是提前了一个时辰起的床。”
“呦,唐大公子好勤奋啊。那你知不知道,咱们这批新生,除了你,刚才已经又见了一次面,就在我们做早课的时候。请问唐大公子,你为什么没来呢?”
“我......”
田原见唐楚挣的面红耳赤,但尴尬的成分似乎更多一些;而顾弱雪语气虽然气人,言辞却很有分寸,便知道这两人关系其实很好。他也不去打圆场,对顾弱雪旁边的少女行礼道:“清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这位徐清音是田原遇到的第一个正常人。她相貌正常,性格正常,身材和妆扮和同年龄的大部分女孩儿基本相似。她向田原回礼,说话声也有着少女独有而又常见的清脆:“田原哥哥早上好,你叫我清音就好。”
就如顾弱雪所说,田原去外面做早课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几乎都在。第一天正式上学,田原的心情其实很激动,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便凑过去聊上了天。
徐清音的父亲受过徐文起恩惠,他们两个多聊了几句,两人就这么认识了。不过,相比大部分人,田原的早课里吐纳内容较少,他又记着徐文起的嘱咐,于是只聊了一会儿,便和众人告辞了。
徐清音对田原的第一印象不错,再加上父辈的关系,她并不排斥和田原说话。唐楚被顾弱雪讽刺的心烦,又看着田原和一个小姑娘言笑晏晏,脑子一热,对顾弱雪喊道:
“你也就现在跟我嚣张。等我将来娶了你,我看你还敢凶我!”
田原和徐清音听到这话,一齐向顾弱雪看去。只见顾弱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掐住了唐楚的脖子:“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唐楚也不笨,话一出口就知道要糟。虽说顾弱雪的母亲和他的祖母只是结义姐妹,但辈分在这儿摆着,就算西北对这些不甚看重,有些话也不能乱说。即使被顾弱雪掐的几乎喘不过气起来,唐楚也没有反抗,艰难地连连拱手道:“小姑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田原和徐清音见势头不对,也在旁边连连劝阻。顾纷扬见唐楚的脸已经憋的紫红,冷哼一声松了手:“管管你那张破嘴,跟田原好好学学。清音,我们走。”
“哦哦,好。”
对徐清音点了点头,田原赶紧过去替唐楚顺气。顾弱雪毕竟知道这个侄子的脾气,没下重手,唐楚很快便缓了过来。咳嗽了几下,唐楚对田原苦笑道:“兄弟,让你看笑话了。走吧,我们也去上课。”
“呃,唐兄,你真的没事?”
“咳咳,我从小就是被她欺负大的,这次进家学也有点躲她的意思,没想到她用的推荐名额进来了。
唉,没事,她没下狠手,走吧。对了,你找得到在哪上课吧。”
“嗯,能,我仔细看过地图了。”
田原小心翼翼地领着走路有点打晃的唐楚进了教学楼,却没注意到门口站了一位极为魁梧的中年人。说是中年,看他发间刺眼的白发和眼中的沉凝,此人至少也在两百岁以上了。
虽说此时人少,但来来往往的学生似乎都看不见这个极为醒目的人,只有一名眼中神光灿然的先生经过时,才若有若无地打量了几眼:徐喜?他昨天不是还嫌自己学生太多时间不够么,怎么不赶紧进去上课,反倒用风遁在门口发起呆来了。
徐喜没注意有个同僚从他身后经过,此时他正在回忆田原的气息。他是徐度大哥徐颇的儿子,在那场大变后过继到徐度家里。徐颇当年很少顾家,徐喜自幼便和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叔叔特别亲密。父亲战死、徐度重伤后,他便自愿认徐度为父,多年来一直努力寻找能恢复徐度伤势的东西。
今天,他正打算去上课,却从一个新生的身上感知到了无比浓郁而隐秘的生命气息。以徐喜的见识,很快便能判断出来那是一件没有被炼化的法宝。
徐喜本打算直接叫住田原,付出些代价把那件东西换来。但他虽然没有参加入学仪式,也知道仪式上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继父和几位叔伯都不可能没发现这么一件东西。现在,既然这东西还在这个新生身上,就一定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