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尹恒在南昭国第一高山上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好美啊!”后,长公主府众人再接再厉,终于又过了几个月后,尹恒已经愿意和尹姝姐姐这般相熟的人聊天了,有时候还会笑一笑,除却少时仍会发呆外,已经没有其它严重的问题了,长公主府众人的作战取得初步胜利。
尹恒穿越时的现代世界虽是盛夏,亘古大陆却是寒冬。南昭国处于南方,倒也不觉得多冷。可时光荏苒,尹恒已经在这里待了六七个月了,时节从严冬走到了盛夏,南昭国天气炎热,空气干燥,实在难熬。
尹恒整日待在阴凉的房间里不想出去,只盼着这火热的夏天赶紧过去,丝毫不理会外界事物,因而也不知道长公主府上上下下在这样炎热的盛夏仍旧忙碌得一天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知道太后的寿辰将至,作为长公主二女儿的她要出席寿宴。
可就在寿宴前几天姐姐尹姝告诉她时,她没有一点点震惊和慌乱,只淡淡说了一声:“哦。”作为回答,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这会是她在亘古大陆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下出现,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被当成除太后、皇上、太子、南平王外的最大焦点。
寿宴那天尹恒穿了一件蓝色的宫服,和姐姐坐同一辆马车去了皇宫。
天气炎热,在车上不一会儿尹姝的额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一边拿手帕擦着,一边轻声安抚尹恒,怕她第一次面见天威紧张恐惧。尹恒心里因天气焦躁却耐着心听着,时不时说一句:“知道了姐姐,我很好。”
树上的鸣蝉唱着歌,马车轧过地面的声音仿佛是伴奏,音乐声时大时小的传进尹恒的耳朵里,可这炎热的夏天使得尹恒实在无心欣赏美乐。
正听姐姐说着“皇宫就快到了”,尹恒就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香味,那香味淡淡的,凉凉的,像是雪山上生长的雪莲散发出的香气的感觉,沁人心脾,尹恒觉得心里的焦躁平复了不少,好似也不再感到炎热了,这让她很惊奇,可更让她惊奇的是,这香味分明是栀子花香。栀子花于她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前世她种了一个院子的栀子花,心情不好时就会到院子里除草施肥浇水,若是没有事情做就坐在秋千上看着那一片花田发呆,看着看着就会笑起来,再伸伸胳膊伸伸腿,站起来后就会找回快乐,继续充满希望的活着。两三个月前尹恒想在院子里种栀子花,可她把《亘古大陆花草录》来回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栀子花的一章,就更别说找到栀子花的种子了,对此,尹恒一度十分泄气。
如今她闻着香气觉得越来越近,急忙撩起帘子向外看,可外面马车众多,实在分不清花香是从哪个车里传出来的。
姐姐看她难得紧张着急,忙问:“怎么了?”
尹恒找了一圈没有确认,放下帘子,低头叹口气,回道:“没什么。”
进宫后,长公主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朝阳殿,路上遇见许多官员及其家眷,见到长公主皆是恭敬地行礼,无一例外。
朝阳殿前已经坐了不少人,可殿里人却很少,见到长公主也都是跪下行礼,唯独稍远处一个人站着作揖,显得尤为醒目。
长公主笑着向那人走过去,尹恒跟着母亲也向那人走去。刚刚一进殿尹恒就闻见了在马车上闻见的栀子花香,她环顾一周,发现一个人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直觉和自信,尹恒觉得那栀子花的香味就是从那人身上传出来的。见母亲向那人走过去,尹恒也跟了去。
“淩儿见过姑姑。”那人对母亲行礼,父亲、姐姐和荣儿却对他行礼:“拜见南平王殿下。”尹恒也学着他们向那人行礼。
“快起来吧,都说了多少遍了,自家人何必行这些虚礼。”长公主笑说。
尹恒随着父亲直起身,转头看向那位南平王,不想南平王也正看着他,两人视线相碰,尹恒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点情感,像是沉寂很久的无边森林。
那人看着尹恒,忽然笑起来,笑得很温柔开朗,像个孩子一样,对长公主说:“姑姑,这就是你的二女儿?长得和姑姑一点儿都不像,真丑!”
“胡说,咱家恒儿长得可美了。”长公主反驳他。
那人虽是在对长公主说话,可眼睛仍在看着尹恒,尹恒也看着他,听见他说自己长得丑,既不生气也不羞恨,眼神平静无波,像不是在说自己一样。
那人看尹恒没有任何反应,了无兴趣地转头看向长公主:“姑姑别生气,你怎么比你二女儿反应还大,我只是开玩笑。”
“姑姑没有生气,你是跟着我长大的,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吗?不过以后不要拿你恒妹妹开玩笑,她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长公主的语气很严肃。
“是,淩儿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了。”南漠淩乖乖听话。
长公主又笑起来,拉着南漠淩坐下继续说话,尹恒跟着尹姝在后面坐了下来。
尹姝姐姐看见了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向她招手,想拉着尹恒一起去,可尹恒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尹姝只能自己一人去了。母亲还在和南漠淩说话,看起来很久没见了,有很多话说,荣儿和父亲一起去见几个叔叔伯伯,尹恒倒真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了。
朝阳殿里十分阴凉,完全没有夏天应有的暑气;茶是冰的,可芳香萦绕在口中,没有一点杂味;最关键的是那又凉又淡的栀子花香,像是一条温润的河流,随着血液一起缓缓流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最终回到心脏,汇聚成一片蓝色明亮的海洋。闻着这花香,尹恒特别放松,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这么放松,什么难过都没有了,什么伤口都没有了,那一片海好像把所有烦恼和伤口都吞没了。
尹恒想让这样的时光停住,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喝着茶,闻着栀子花香,让那一片海洋帮助她埋藏无以言说的伤痛,享受生活的闲适和放松。
可往往天不遂人愿,越想要的失去的越快。
“太后、皇上、皇后到!”一道尖厉高昂的嗓音,打破了尹恒的安静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