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煦,一株古榕立于座古城内,城内荒凉一片,偶有刺骨寒风至街头一路向着古榕侵袭而去,却是在触及古榕时忽又突然消失殆尽未起一丝波澜。一女子身着白色束腰长裙头戴纱笠立于古榕之下双手合十似在祈祷。而古榕之上挂满了各种祈愿符仿佛也证明了这点。良久女子垂下双手抬头看向头顶密不见光的绿叶好似在回忆什么。
“当初是我与他亲手种下的你,可如今他来不了了,他这辈子做过忙人也做过闲人,做过好人也做过恶人,可无论好坏却也是为了我为了这世间。福榕,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女子说到这里早已泪如泉涌打湿了笠纱,身躯不断颤抖着似随时都可能站不稳倒下去,深吸一口气只听她颤抖的声音哽咽着又说道:“可他自己却以为我不知,可我舍不得,多少年了我以为我们能等到携手的那一天的……”
女子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而她不知在不远处有一人将自己隐在虚空中将这一切都映在了神魂里。
那人闭着眼隐身在虚空,他已经看不见了,甚至对自己的身体也几乎完全失去了掌控,天道秩序也时刻排斥着他的神魂想将他从这具尸体中驱逐出去,直至将其化为虚无与她真正的阴阳相隔。他以为她不知道,原来她知道。
可有些事却是女子不知的,虚空之人陪伴她的每时每刻无不承受着嗜魂之苦,抗衡阴阳天道哪里是那般简单的,一块石头想要漂浮在水面之上对石头而言该是何其困难,她不知所以她贪恋着,甚至想着借古榕身上世人祈愿所得的滔天气运为其续命,以为用大气运便可将其身上的怨气洗净,却不知那人承受的何止这因果怨气一种折磨。那人在决定踏入上古诛仙剑阵之时便早已注定了有去无回。
不知待了多久女子回去了,那是这座荒芜古城的西街,那里有一座小宅院,很普通的一进小宅。女子回到小宅时一人正安躺在竹椅之上,咋看那人有些雌雄模辩,只因那张脸长的太过俊俏且柔和,加之闭着眼是以更偏像女子,只不过那脖子上的喉结却是出卖了他的性别。
女子看着那张无一丝血色的俊颜莞尔一笑,“我回来你都不说些什么?”
竹椅上的人听罢缓缓坐起了身,可动作却显的太过僵硬,仿佛是有什么强行将他扶起来一般,而坐起后的一笑也同样是那般僵硬,待他慢慢睁开那漆黑无眼白的骇人双眼后方才开口道:“阿罗,下次你去哪把我也带上吧。”
“呵呵,以往也没见你这样黏人。”被唤阿罗的女子笑着走近竹椅捧着那张苍白的脸强笑到。
“呵呵,你那样忙我哪敢黏你,不过现在好了,我……”
“对不起……”女子看着面前的脸一时痛苦到不知该如何补偿。
“你怎么又哭了,以前你可不这样。”一双手僵硬的抚上女子的脸声音有些心疼。
“倘若当初我……”
“怎么又提当初了,我都说了那都过去了,阿罗,只有你开心我才会活的轻松,没有什么好后悔的,现在不也很好?”那双手轻轻拭去女子的脸上的泪将其拉到主人面前额头碰着额头好似安慰。
“可是……”
“没有可是,说到当初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里,呵呵,这一晃多少年了!”双手的主人慢慢离开了女子的额头,而彼此手却是依旧捧着彼此的脸,两人微微侧头好似能看见过去的一切一般。
荒周大陆坤风七百一十五年。世俗人族源起三万多年前荒周极北,起初人、妖、兽、三族同兴,人族居北,北近大荒,东临妖山,西接神海,往南便是天绝之地。起初各族兴起,历经万年不断征战繁衍、扩大、蔓延、直至上州现世与之相接以莫名之力将各族领地隔绝,各族之争就此止歇。而后上古神话开始广为流传,女娲诸神被世人所知,“荒周”之名传遍四方,世俗方知脚踏之地早在百万年前已然有了名字,唤“荒周”。
时至今日上州现世以过七百多年。种族之争虽止,各族之争却从未停歇,国与国,部族与部族,江湖与江湖,可谓是煞费苦心花样百出,即便身为乞丐亦是如此。
“老头,看你面生啊!刚进城?”
“嗯,是啊,今个城门刚开就来了。”
“谁带你来的?”
“呵呵,就老汉自己。”
“你这意思是自己进来的喽?”
“对啊,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嘿嘿,我怕进不来还特意换了一身衣服。”
“噢...这样啊?行了,清楚了!唉、你知道这是谁的地儿吗?”
“谁的地?”
“来啊!给他好好说说这是谁、的、地儿!”
“砰、砰砰!”
“啊!哎呦……”
殴打声伴随着哀嚎声在武国容城西街口响彻开来,引来诸多不知名的路人围观。待众人看清角落里情形后复又各自离开,彼此间连交谈都没有,仿佛已然知晓一些司空见惯,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
“还多亏小家伙醒的晚了些。”一身着灰袍的中年汉子抱臂看着街角哀嚎的乞丐侧头对身边的老乞丐说道。
“我方才还想着蹲哪好,现在看来这国都也不是那么好待的。”老乞丐木着一张老脸自嘲的说到。
“呵,别看了,杜某既然带你们来,自会给你们寻得安身之处。”中年汉子面带笑意说着话转身先一步离开了街角。
“不知恩公打算带小老儿去何处?”老乞丐见人离开连忙拉着脚边的孩童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吃饭。”
容城最为喧嚣之地莫过于西街,酒楼茶馆衣食店铺琳琅满目,赌坊妓院逍遥金窟数不胜数,五福楼便是这西街唯一一家包含以上种种的散财地,中年人说的吃饭也正是在这五福楼。
五福楼内小二见一中年人带着一老一小两乞丐行至门口并未向往常一般等待来人进门,而是选择主动迎了上去,嘴里的话也不似往常那般花哨,言语略显谨慎了些。
“爷,您来了,可需要些什么?”
“两个人的酒菜。”中年人一脚跨进五福楼的同时只说了六个字,而后便不再理会小二率先向着一楼的一处拐角行去,跑堂小二也未再多问,径直转身去了内堂。
中年人坐下许久老乞丐方才拉着孩子磨磨蹭蹭走了过去,到了桌边踌躇着没敢坐下。
“你是打算一直站着。”中年人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漫不经心的说到。
“啊,哦。”老乞丐也察觉这般站着实在不妥,中年人开了口他便不再顾忌其它拉着孩子坐到了中年人的旁边,气氛显的有些尴尬。
“我听说这孩子是你捡的?”中年人笑看老乞丐怀里的孩童再次开口,说的话也显得有些突兀。
“啊?哦,是。”老乞丐也有些意外中年人会突然问这个,反应过来后也不隐瞒。
“能说说吗?”中年人提起茶壶给老乞丐倒了一杯漫不经心的问到。
“这个……”
见乞丐有些犹豫中年人再次漫不经心的追问道:“怎么?不方便?”
“哪里的话,恩公三番两次救我二人性命,小老儿不敢欺瞒恩公,我记得三年前那次恩公曾问过小老儿姓名,可那时小老儿心有顾虑所以骗了恩公。”老乞丐只思索了片刻便打算全部和盘托出。
“嗯……容我想想,嗯……呵,所以说你是有姓名的。”中年人做思考状,而后笑着说到。
老乞丐鼓起勇气心虚的说道:“小老儿姓凌。”
中年人听见“姓凌”二字时低头喝茶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因为武国没有“凌”姓,思及此中年人忽得抬头目光直视老乞丐语气肯定道:“你不是武国人!”
“受难逃过来的。”老乞丐解释道。
“说说吧。”中年人恢复漫不经心,可说的话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好似不容违逆一般。
老乞丐并不意外对方会追问,坦然说道:“这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中年人说话时也不看老乞丐,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神情显出了一些不耐烦。
老乞丐也看出中年人的不耐,于是将自己是如何逃命跳崖如何捡到孩子的过程一五一十照实吐露不再隐瞒。
中年人静静听着,都没注意到菜是什么时候上的,酒是什么时候喝的,待老乞丐全部说完酒以过半,孩子也睡着了。
“呵呵,所以你凌源这是大难不死,断了一条腿,必有后福,捡了个孩子。”中年人听罢笑道。
“算是吧。”老乞丐凌源苦笑。
“相信缘分吗?”中年人看着凌源怀里已经熟睡的孩子问道。
“以往不信,后来信了。”凌源看着头顶说到,仿佛能穿过楼层直看上天。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便是缘分,第三次便是命运了。”中年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恩公忘了,您救了我们四次。”凌源笑着说道。
“四次?哈哈!哪里会有如此多的巧合,你信吗?对,你信,呵呵,可我不信!”中年人说完直直看着凌源目光凌厉逼人仿佛能看透人心,而后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这……小老儿问过多次,恩公并未告知。”凌源不知中年人话里话外隐藏的含义故而解释道。
“讨生门可曾听说?”中年人拿起酒坛倒了一碗再次问道。
“偶有耳闻。”凌源回忆片刻如实回答。
中年人夹起一块鱼腹放入口中细细嚼着,直到确认无刺方才咽下,同时嘴里吐出两个字。
“杜锦。”
中年人随意说的两个字却是让凌源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说话的重点了,无奈之下只能开口询问道:“恩公方才说的是?”
“我的名字,听过吗?”杜锦看着凌源解释道。
凌源被中年人的目光看着感觉有些尴尬,他还真不知杜锦是谁,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假装听过时杜锦再次开口了。
“没听过也正常,若你听过才真叫人意外呢,认得我的人除了朋友就是仇人了,前三次救你们或许真是巧合又或是我和这孩子的缘分,可我不太相信缘分这东西,是以我让人留意了你们。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想做些个什么,前些日子救你们也不是巧合,你们有几天没吃几天没睡都会有人看着。嗯...说来也算是巧合,因为刚好不远所以我去了,如此说你懂了吗?”杜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完细细看着凌源想看看凌源会怎么回答,又或许是想看看凌源会有怎样的反应。
“即如此恩公为何还要救我们?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便好,又何必如此。”凌源明白杜锦的意思可是还有许多疑问他想不明白。
“这孩子合我眼缘,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那时小家伙还不会走路,爬到我脚边扶着我的腿站起来,然后冲着我笑,你可能不太明白……”杜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摆手停住了话头,而后直接提起酒坛大口大口喝了起来,酒水顺着下巴湿了衣襟也毫不在意,直到半坛酒下肚方才重重搁下,舒服的打个酒嗝继续说道:“我杜锦前半生与你们一样是乞丐,可能还不如乞丐,甚至根本就不算人。那时的朝廷也不是现在的朝廷,每天死几个人也是稀疏平常,人吃人的世道能活着就是本事了。过来了,脚下踩碎多少骨头也记不清了,以至于后来孩子看见我都会哭。呵呵,他没哭还笑了,我瞧着也是喜欢,这也是我后来遇到你们会出手救你们的原因。凌源,现在我给这孩子一条生路也给你一条活路,你也别把我当什么恩人,以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但这孩子,我想时常能看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凌源想了想摸着怀里的孩子说道:“小老儿明白,这是他的福气。”
杜锦笑了笑,还算是个明白人,打个酒嗝说道:“嗝,这酒不错,喝的有点多,呵呵,话也多了。你吃吧,回头有人给你寻安身处,你好自为之!”
凌源看着杜锦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以为杜锦那句“大难不死断了一条腿,必有后福捡了一个孩子”是句玩笑话,现在看来杜锦并没有开玩笑,如果没有捡到这孩子,或许……就没有或许了!
杜锦刚离开座位店小二便迎了过去,刚走到杜锦身前便听到了杜锦的吩咐。
“等他们吃完把他们安置在鬼宅,告诉青林老的不用管,让人别找他麻烦就行,孩子多照顾些,其它的……算了等回头再说吧。”
“是。”店小二一边送杜锦出楼一边点头应是而后接着道:“对了爷,二爷去了东湖。”
杜锦行至门口听见小二的话抬头看向天空语气轻松的说道:“晴空万里,难得好天,确实适合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