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表？”X3773不解的问道：“什么时间表？”
”哦？你不知道？”
凯撒缓缓抬起头，有些诧异的打量着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带过的士兵，视网重新扫描了他的身份：“你现在军衔已经是星区统战指挥官了。不错，升得挺快。”说着，凯撒站了起来，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架在桌角的长刀：“看来，索罗他们那伙人，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X3773突然想到了自己接受卓林将军委派的调查任务：“你的意思是....第一星垣军在背后策划了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
凯撒没有说话，踱步到了房间的尽头，看着镜子中自己没有丝毫生气的脸庞，低声问道：
“你知道当年刺杀格瓦干布的行动，其实已经成功了吗？”
“是吗？”X3773倍感疑惑：“可是我们收到的情报，是计划失败，刺杀小队全军覆没，所以....”
凯撒笑了笑：“当年我和我的部下，在行动第三天，就成功潜入了摩门独立团总指挥部。我亲自斩杀了格瓦干布，你面前的那把刀，就是他曾经指挥信众时，所持的法器。”
X3773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长刀，脑子里忽而闪现出桥梁崩塌的一幕。
“那..当年，叛军领袖已死。”X3773收回目光，接着问道：“索罗为什么还要下令摧毁耐普顿？那可是容纳了将近200万居民的大型空间站.....”
“可能是因为我发现了这个。”
凯撒平静的转过身，走到桌旁，打开了一副全系投影。
屏幕上出现了令X3773目瞪口呆的一幕。
镜头似乎被固定在远离索拉星系的猎户座远端，视野之中，庞大的行星茱丕特只有弹丸大小。此时的它，并不像之前X3773从远处看到的那样，如同玛瑙石一般平静绚烂，而是一颗炽热的火球，自身急速旋转，沿着公转轨道，一圈圈的向星系中心滑落。掠过小行星带，数以万计的陨石，在强大的引力漩涡中，分崩离析，如同尘埃一般被吸入暴走的气态巨行星。雄踞内环区的席瑞斯，表面的数据海洋被迅速冻结，仿佛罩上了一层永久封印的棺木，而其余四颗内环行星，也在一点点膨胀的茱丕特面前，俯首称臣，任凭深渊一般的风暴巨口，将他们吞入囊中。
最终，失控的茱丕特撞上了熊熊燃烧的恒星索拉里斯，两个巨人碰撞的截面处，一个巨大的，仿佛人类瞳孔一般的黑洞，冉冉升起，不断膨胀，从中释放出的超高体粒子风暴，犹如喷吐着星光的长龙，迅速向外蔓延波及，直至星系远端。所到之处，灰飞烟灭，残存的外环三星，好像惨遭凌迟的罪人，自身物质被剥离开来，只剩下贫瘠的地核，如残骨一般悬挂在原本的位置，一点点熄灭了光辉。
星系中央的黑色瞳孔一点点扩大，最终将整个索拉星系諲灭在不见尽头的黑暗之中.....
全系影像的长度很短。播放结束之后，半透明的屏幕上映出了X3773惊恐的脸。
“这是.....”他难以自持的转过头，看着身旁衰老的将军。
“这是当年格瓦干布储存在机密库中的一段数据。”凯撒平静的回答道，仿佛这一段影像已经被反复播放了无数遍，丝毫无法掀起他心中的波澜：“原序列是以程序语言写下的，我将它进行了可视化处理，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样子。”
“可是....”X3773有些不安的抓了抓额头：“如果说当年摩门独立团的最终计划，是利用行星作为武器，将它推入索拉里斯，从而引发星爆，那....”
“你错了。”凯撒打断了他：“这个机密库不是独立的储备单元，而是一个开源的数据库。我沿着网络端残留的线路痕迹，发现格瓦干布，长期和星垣军司令部保持着共联状态。而摩门独立团的指挥系统，从属于星垣军的最高指令序列之下。”
X3773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
“也就是说，摩门独立运动根本不是民间自发性质的邪教武装暴动。”凯撒接着说道：“是星垣军高层，在幕后自导自演。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一个时间表，上面详细记录了星系内所有行星灭亡的步骤，第一个是茱丕特，之后是塞顿，然后.....”
“等等。”X3773打断了他：“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是星垣军在幕后操纵？”
凯撒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鬼魅般的笑容：“没有证据。这也是当年他们彻底摧毁耐普顿的成果之一。所有数据库终端都在核辐射的波及下，失去了储存功能，内部记录也全部消失不见。”他关闭了桌面屏幕，房间里顿时昏暗了几分：
“或者，你可以说说，你身为星垣军的高级军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贫瘠的外环区？”凯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说，你有什么秘密的任务，必须在远离星垣军势力范围的地方执行？”
“我只是快退役了，所以....”
凯撒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用那一套糊弄我，我们都知道，星垣军保密协议。身为高级军官，藏了那么多秘密，就算是退役，也不可能像普通仿生人那样直接撤回原生产地。”他侧了侧身子：“别跟原生人学坏了，谎言不是我们种族的美德。”
被凯撒一眼看穿的X3773有些不知所措，他瞥了一眼只有自己可以看见的银发女人，发现她靠在桌旁，对自己点了点头。
“好吧。”X3773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来外环区...是因为我在调查一件事。”
凯撒没有说话，等待他接着说下去。
“两周前，驻守在索拉里斯周围的第一军....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
“完全消失，就像瞬间遁入黑洞一样。”X3773接着说道：“第一军下属700艘战列级星舰，每艘星舰全员配置有400余名军用仿生人，以及多达30人的指挥团队，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没有任何预兆，太空藩篱也没有侦测到任何启动大功率黑洞引擎的痕迹，可是这二十九万职业军人，仿佛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凯撒揉搓起自己的手掌，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
“世界是守恒的，再细小的东西也不会凭空消失，更何况二十万人？所以他们可能是在没有经过太微垣许可的情况下，挪动了空间位置，去了某个我们尚不知晓的地方....”
“或者挪动了时间位置.....”凯撒低声打断了他，X3773皱了皱眉头。
“太微垣对这件事作何反应？”将军沉思了几秒，低声问道。
“向外部保密，秘密调查。”
凯撒冷笑了一声。
“现任的轮值总司令卓林找到了我，派我前往塞顿星宿寻找线索。”
“为什么是塞顿？”
“因为....从指挥系统日志来看，第一军指挥部的最后一条指令，发往了隶属于塞顿星宿的一艘星舰，天启号。索罗将军启用的是最高权限的通讯密钥，我们没法破译通讯内容。”
“所以你跟到了塞顿。”
“没错，我找到了天启号。可是，一个叫塔库的星舰大副，在我刚刚锁定天启号位置的时候，发动了哗变，处决了所有船员，然后带着七名同伴逃往泰坦。他们很谨慎，出发前清空了所有通讯日志。所以，我只能跟着他们去了泰坦，没想到....”
“我听说了，泰坦单方面宣布和塞顿解除联邦关系。”
X3773点了点头：“独立前一天，我调取了泰坦空间站的入境历史记录。塔库总共到过泰坦1065次，近期上报的412次入境路径中，他有411次都去了同一个街区，同一栋大楼。于是我在那里守株待兔，没想到，发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救下玖歌时，截获的黑匣子：
“塔库到泰坦，似乎是为了把这个传递给别人。”说着X3773把黑匣子递给了凯撒。
他接过黑匣子，细细端详。
黑匣子似乎和一个实心方块没有任何区别，表面光滑无痕，如同黑镜一般映照出凯撒模模糊糊的影子。整体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似乎是由有色玻璃打造而成，但是却质地坚实；也没有本该属于无机矿物的重量，轻得如同一片羽毛，牢牢的贴在凯撒手掌间的皮肤之上，没有随风飘入半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出这个像玩具一般的东西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可是在X3773眼中，凯撒的表情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泰然自若，慢慢转变成接过匣子时的诧异不解。紧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了某种异样，紧张的皱起眉头，一种近乎恐惧的神情在布满皱纹的脸上蔓延开来，松弛的皮肤随着情绪的波浮，令人不安的跳动，仿佛手里的黑匣子，具有一种恐惧的力量，即使这个曾经驰骋沙场的老兵，也为之感到畏惧。凯撒缓缓的把黑匣子还给了X3773，不由自主的向一旁的沙发上靠了靠，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看到凯撒的反应，X3773看了看手中的黑匣子，除了普通，他什么也没发现：
“所以...这是什么？”
“你不该拥有它。”老将军沉吟了良久，缓缓抬起头。迎着天花板上的光，X3773发现他脸上的皱纹，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形态扭曲打结：
“没有人应该拥有凝聚态的二维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