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素是后世常用的治疗细菌性痢疾的药物之一,是从黄连这种植物中提取出来的季铵生物碱,这种生物碱能有效的抑制痢疾杆菌。中国古代会用黄连入药止泻,但想治愈痢疾效果却并不理想,所以提取这种生物碱将其药性浓缩就非常有必要了。
一般情况下服用黄连素三日就能治好痢疾,这个效率就非常高了,配合白头翁汤很快能让这些疫病患者痊愈。
而提取黄连素的工序并不复杂,传统工艺有三种,不过这个时代没有盐酸和丙酮之类的东西,所以只能用石灰水法。虽然提取效率低了点,但只要能以现有的条件提取出来,应对这次疫情也就足够。
秦城找到一间稍微宽敞的库房,在地上先撒了一些石灰做好简单的消毒工作。然后将黄连分给冯雯和清儿让她们将其磨碎,自己将那些瓷碗瓷瓶分开放好,然后开始对石灰粉称重。
冯雯一边推着磨轮,一边好奇的注视着秦城。见他仔细的将分好的生石灰放入那些瓷碗中,就像一名大夫或者说更像一名道士在炼丹。如果这时候身边有个炉子,那就非常应景了。
十多个大汤碗并排摆放,还有几个瓷瓶,不过瓷瓶开口太小先放在了一边。秦城将每个瓷碗都放入生石灰后,就开始替瓷瓶称重,然后装满水继续倒腾。清儿已经将黄连磨成了粉末,此时也抬头看着秦城。
“把磨好的倒在这个碗里,在多磨一点出来。今夜或许要睡得比较晚。”秦城注意到清儿那边的磨轮声音停了,于是一边专注着手上动作,一边说道。
“哦……哦。好!”清儿立刻按照秦城说的去做,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心里一直还在回想着之前的那句话,‘清儿心思细腻……’秦公子是在夸奖清儿吗?是清儿听错了不成?这种话即便是小姐也不会轻易说,婢子把事情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就要挨罚,哪里会因此就受到夸奖。秦公子虽然平时待人谦和有礼,但他的真实身份可是鼎鼎大名的吕梁响马头头。能将手下一群匪盗管理的井井有条,没人敢作奸犯科,应该是非常严厉的人才对。就是那种很凶的大胡子,一言不合就一刀砍过去的那种。可是秦公子却不会这般,每次和他相处时总能感到很温暖,即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害怕。而且他做生意也很厉害,据说一口铁锅就卖了两万贯钱呢!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帮婢子干活呢……
少女旖旎的胡思乱想伴着嗬啦嗬啦的研磨声一直持续到半夜。天上月亮也开始西坠,秦城终于将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不光是分配十多份材料更是要算出瓷瓶的容积,如果水加的少了或者多了都会影响黄连素的提取。
此时清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手上的石轮还在断断续续的推动着。秦城站起身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正掺瞌睡的清儿便笑道:“差不多可以了,清儿姑娘先去睡会儿吧。”
“嗯?不不不,小姐还没睡,清儿不能睡。”清儿听到这话立刻惊醒,提起精神努力推动着手里的石轮。
“你先去睡吧,明早再来接手。”冯雯将磨好的黄连粉倒入碗中说道。
“可是……可是……”
“快去吧,后边要做的事没多少,明日再来也不迟。这旁边就有个帐篷,记得盖好,这个天气寒气重别着凉了。”秦城又坐回原位,对清儿叮嘱道。
“唔……好,那清儿明早再过来搭手。”清儿低着头,就感觉脸蛋有点发烫,却是又红了起来。“小姐,那你也早些休息,清儿明早就过来。”
“嗯。”冯雯轻声应了一声。看着清儿小步离开,若有所思。
“现在帮我把这些药粉放到这些碗里,记得一个碗放十克,就是两钱。”秦城重新专注起来,立刻分配工作,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
“是。”冯雯应了一声,马上动手将黄连粉末称重倒入碗中。
就如秦城所说,石灰水提取黄连素的工序不复杂,按照十克黄连一克生石灰加入五百毫升冷水浸泡搅拌即可。但没有剂量容器的时代里一个人操作起来还是有些慢,才将一半瓷碗调配好就已经能听到鸡鸣。转身看了一眼冯雯,见她已经扶在膝上睡着了。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去帐篷里休息,见她睡得很沉秦城便没将她吵醒,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熟睡中的冯雯褪下了平日里那种倔强和坚强,不过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女而已。肩膀较窄面容恬静,身子这么蜷缩起来显得更加纤细娇柔。但就是这样一位柔弱少女肩上却扛下了整个冯家的衰荣,其压力几何或许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吧。
秦城收回目光,继续开始手里的工作。他不是为了尽快休息,而是现在能快一个时辰完成,黄连素成药的时间就能快上一个时辰。在将所有碗中的药液都调配好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得足足放置十八个小时才能进入下一步工序。
按十克黄连粉末提取0.35克黄连素来算,这勉强够一个成年人一日的用量。按三日计算,这染病的五百人要做足足一千五百碗出来。所以光靠秦城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在安置地的数十个大夫昨夜已经学会了白头翁汤的制作方式,于是分出十个人专门煎煮汤药,剩下的全部都帮忙制作黄连素。本来就是大夫,称量药草的工作平日里也做得多,所以对这种比例调配活干的也是得心应手。冯雯见过全套的制作方式,便由她专门负责指导和督促,何金来昨夜留在了晋阳,按照秦城的吩咐今日一早就开始大量收购瓷坛瓷花瓶,中午拖着数车瓷器过来时刚好赶上大夫们将黄连粉磨好。
重复教导着作夜的过程,一直忙碌到日暮,秦城才开始将昨夜制出的那些石灰水黄连溶液进一步加工。而他身边则站着清儿和那两位大夫……
“就这样将药汤过滤。”秦城做着示范。此时碗中的液体已经变成了棕红色,见他用一张纱网蒙在碗口将棕红色的液体滤到另外一个碗中。
蓝袍道士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此时已经没了昨晚那种傲慢。自他确认了白头翁汤的药方是真的开始,对秦城这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除了佩服以外还有尊敬。这味药方所代表的意义他们很清楚,曾经游医南北的时候也遇到过几次肠辟的疫情。即便是及时治疗也会有不少人死去,而那些因为治疗不彻底并未能完全康复的病人会变成慢性肠辟患者。虽然能暂时保住性命但随着身体日益虚弱劳动力逐渐丧失,不但会传染给身边的人还需要长期服药,不少家庭就是因此而被生生拖垮的。所以秦公子将白头翁汤的药方补正后,将会救治天下无数肠辟患者,这是活人无数的义举,最常见的肠辟疫病从今往后将再也不惧威胁。
至于为何要说这是义举?因为药方就是一个大夫的根本,是名医和庸医的本质区别。每一位名医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方,依靠这独门秘方换来名望和财富。而能治肠辟这种疫病的药方能获得多大的财富多大名声?换做一般人肯定是藏着掖着害怕被人偷学去了,或者留下独特的药引供师门传承。这种技艺传承方式才是导致流传下来的《伤害杂病论》手抄本都是残缺不全的原因,每一人抄写都会有所保留,当传给其他人抄录时又会再保留一些,这么传抄了几百年能不残缺吗?而秦公子直接将药方报出来不带任何隐瞒。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秦公子全心救人不为名利啊,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这才是真正的大爱,能不让人尊敬能不让人佩服吗?
所以他现在学的很认真,时不时还会将秦城所讲的重点抄录下来,就像个求知欲极强的学生一般。因为秦公子说这是另一种治疗肠辟的特效药,一味白头翁汤的药方已经很了不起现在竟然又有一味。而且这种药的适用面更广,能治的病更多,甚至还能对消渴(糖尿病)有一定治疗效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药吗?虽然不可置信,但秦公子既然知道正确的白头翁汤的药方或许真的知道这种仙药的制法也说不定。此时不但让自己观摩还要教会自己制作,这份胸怀真是伟大啊。
不过也有人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配药上,打一进这个帐篷开始那位山羊胡老头就好奇的看看这个碗翻翻那个瓶子。趁秦城不注意还会用手指沾一点碗里的液体放嘴里尝尝,秦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老小孩。
“哎哎!?秦小子,这可是青盐啊!”那名白须老头好奇的往秦城身边靠了靠。探长脖子瞅着桌上的白色粉末,不禁伸出舌头想要舔一口一探究竟。
“对,您舌头再伸长点就能知道答案,而我也可以发笔小财。”秦城手上动作没停,随口应了一句。
白须老头听闻这话动作僵住,有些不解的问道:“为啥你能发财?”
“因为,这可是药引,你舔一口就是一副药的价。药价几何,就看我想讹你多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