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洛跟进了巷子,林叔才转头对江洛道:“你手中之剑,可沾得污血?”江洛抱剑点头,林叔又言:“可否借剑一用?”江洛便把怀中剑置于林叔面前。
抽出长剑,林叔便向着巷子深处追去,步子跨的很大,也跑的很快。《深山林录》识己二字,在脑中浮现,在巷子中,伸手不见五指处,似有老书生的声音响起“识己,识己而别人,识己而待人,识人识面难识心,言人言事难言己。众人之行非己之行,众人之说非己之说,随流而去难言是非,以己所见可言善恶,立于波澜之外,可言己之思,视为识己!”脑中音落,林叔吐出口浊气,开口轻语:“识己而辨善恶!”说完,他似乎听到了笑声,巷子却唯独他的喘息声回荡。
而此时,他看到了前面行走的二人,举起手中长剑,向二人冲去。那二人转头,便看到那粗布少年手持长剑奔袭而来,身形高挑的光头汉子往后腰一捞,手中便出现了把一尺有余的短匕,步子向前一踏作老鹰扑食状,匕首横于身前,便要招架少年。身形略显干瘦的汉子眼放寒光,似毒蛇之瞳,见光头汉子要独自招架,便转头跑进了巷子暗处,消失不见。
林叔虽并未练过武,可多年的独自撑船捕鱼也练就了一身的横肉,到了近处起身一跃,竟跃过了关头汉子一头之高,手举长剑,学玄苍在芦苇荡中竖劈之势,长剑直往汉子脑门而去。
汉子一眼便看出林叔并未学过武,虽一跃而起爆发惊人,可这一记竖劈,使林叔中门大开,若手持长兵,只需一刺,林叔便身首异处,可此时他手中只有一尺短匕,即便他刺穿林叔,那一剑还会落下,一咬牙,短匕横于额上,单手横扫,硬生弹开了这一剑。
剑被弹开,林叔别无他法,只得对空乱划,那汉子手持短匕刚要回击,见此,只得后退。林叔脚刚落地,硬生踏步稳住身形,向前一步再次跃起,又是一记竖劈,他看准汉子不敢与他搏命,故而他只能用搏命之姿攻之。
一招用二遍,光头汉子见此,嘴角冷笑,并不以短匕抵挡,而是身形一转避开一剑,手中转动,匕首成横,身形再转,匕首直取林叔咽喉。
面对这招,林叔避无可避,人尚未落地,手中长剑已来不及收回,匕首离咽喉已不足半尺。该如何?来不及思考,甚至连恐惧都来不及,半尺距离,眨眼间便到了。生死关头,林叔只是眼神一厉,强行低头,张开嘴用牙硬接这一击。虽有惊无险,可匕首还是划破了林叔的嘴角。汉子见此,并未抽刀,而是另一只手直拍向林叔后脑,若一击得逞,便能送林叔归西。眼中余光见汉子袭来的手掌,而此时双脚也已落地,不等稳住身形,手中长剑便顺势向着汉子小腿砍去。
汉子还是胆怯了,放弃手中攻势,握住短匕的手用力一抽,硬生抽出了林叔咬住的短匕,剑指而去的那条腿向后退一步,来的有些突然,汉子身形也是一阵不稳。林叔见此,不顾抽出匕首时划开嘴角上的疼痛,提剑一抡……
巷子昏暗,难见其中情形,只见汉子捂着肚皮倒下了,抽搐闷叫几声便没了动静。林叔也捂着嘴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哼叫,朦胧间,他看到一高一低两个身影从巷子深处走出。
再次醒来时,已到了次日午时了,睁开眼,见到的是一张稚嫩而陌生的脸,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整个人骑在林叔胸口,双手压着他的双肩,满是好奇。林叔有些想笑,可脸颊一动嘴角便扯的钻心的疼。这双眼睛比昨夜,灵动活泼了许多,脸颊也干净了许多,只是还能看出泪痕。见林叔醒来,小丫头吓的翻了下身,噗通一声便摔下了床,林叔吓的腰杆一挺,可小丫头并不哭闹,爬起身,拍了拍身上,那是早间玄苍请的裁缝铺的裁缝给她新换的衣裳,拍完便往出跑,边跑边叫:“小恩人醒了,小恩人醒了……”便是这顷刻间,林叔内心变得无比安宁,灵动若玉女下凡,听着远去的声音,林叔脸上尽是笑意,也扯动了嘴角,疼的他浑身抽搐。
再看林叔,身上倒是并无伤痕,只是头被裹的像个粽子一般,嘴唇上的白布用刀划开了一个口子,进食喘气用,鼻梁一下裹得严严实实,能看见的半面原本黯黑的脸皮如今苍白如纸面一般。瞧病的郎中说,那一刀若是再用点力,割开筋道,这半面脸皮怕是要被硬扯下来,听的玄苍毛骨悚然,不敢再想。
这时,江洛和玄苍步入了屋子,小丫头在门外伸个脑袋畏畏缩缩的看着林叔。江洛的面色更加阴冷了,不如同往日的生人勿近,而是冷若寒霜那般的阴冷,难得的首先开口道:“裁决司进了城了!”玄苍和林叔同时一惊,林叔面色也冷了些,玄苍眉头微皱,道:“若裁决司认定江先生已入大宗师之境,那此次来的必然是大宗师或者……”“凌燕秋!”接话的是江洛,他是否入了大宗师,无人可知,可凌燕秋是实打实的武侯之境,这天下皆知,此话一出,三人若头顶雷云,沉默不语。
武侯是何等境界,林叔听刘祈说过,若谪仙临凡,天下至强十二人。而现如今,林叔拼了命才胜过市井中拐卖人口的人贩子,这其中沟壑,不言而喻。
“进城四人,有二人我也看不出深浅,其余二人不如我!”江洛的话,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有连他都二人看不出深浅,也就是其中二人至少与江洛持平。
即便是玄苍,内心也有些动摇,此时白衣老人不在身边,离九鼎山还山高水远,她内心中,也开始了一番天人争斗!最终,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或许,镇守府会是个好去处!”见二人投来疑惑的目光,才继续道:“自镇子而出,始终只有裁决司在追查林叔,或许背后有人想掩盖住什么,也或许林叔的存在本就不可太多人知晓!”说完,见二人迟疑不定,又道:“那镇守与本家宗门有些渊源,若是我上门求他,该会让我们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