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重开，愿留者今夜且留下，我自料养之。不愿者自去，吾亦不强求。”陈之晋面上说得好听，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狐女。已经没了寸男，别再把狐女弄丢了，狐女的入梦可是神灵最最需要的。
至于猪大将，自打上次陈之晋应诺封它巡山大将，它就哼哼哧哧乐个不停。陈之晋是一点不忧心它的。再者，一个巡山的猪精，留在神社是巡山，离了神社不也是在巡山吗，没差别的。
一番话说完，四周没了动静。这时候还候在神社里的精怪，当然都是选择留下的了。
“今夜我要修行，会有大修士来山脚护法，你们不要去打扰。如此便散去吧。”陈之晋吩咐道。
众精怪犹犹豫豫、你推我堵往神社里走，陈之晋不悦间忽然醒悟自己还没有安排神社日常的扫洒、轮休等事。
“你等里唯有狐女已然化形，故而日后来往信客先由狐女招待。其余扫洒诸事……也由狐女安排你们吧。”陈之晋又看到自己的猪大将咧嘴哼哼哧哧，遂道，“当然，猪将军只管巡山便可，小事就不用做了。”
“大人，小的还可以送信嘞。”猪精站起来，一双猪蹄成拱手样儿。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陈之晋倒是十分好奇，猪精明显还认识其他妖精，不然常住山里的它如何会晓得讨要巡山的职务，更别说现在又在讨要送信差事了。
“这……这……”猪精木木讷讷半天没说话。
“禀大人，它不是本地的猪精。往西一百多里是没人迹的密林，那里头精怪自结成王。它就是从那里来的。”狐女道。
“原来如此。那以后你就帮我送信吧。不过作为本神的神使，不可欺辱信客，知道吗。”猪精自然一一答应。
会别，只有狐女留在身旁。陈之晋问：“你有何事。”
狐女娇娇弱弱羞道：“请……请大人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吧。”
“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名字吗？”陈之晋道。
“前位大人取的，我不喜欢。”狐女糯糯道。
“那你怎知我取的你就喜欢？”陈之晋乐了。
“只要是大人给的东西，小女子都喜欢。”狐女的语气越发娇嫩了，给陈之晋的感觉就像蜜糖，要把他牢牢裹住。
陈之晋早已不是未经情爱洗礼的娃娃，只看他脸色忽然淡漠，用一种清冷高贵的语气道：“山里草木盛生，故宜以草木为姓，便取一个苏。为女者宜自爱自洁，便用洗芝为名吧。”
“大人喜欢，那我就叫苏洗芝罢。”狐女悦道。
“《精游草木贴》里记载三百四十七类仙药。里面记载洗芝青轮白点，如棋织布，为黑芝异种。最为奇特的是它的药性并不以年岁为准，只看它与族群的远近。初生时洗芝立在黑芝林里，后面洗芝会一日日一夜夜吸纳灵气用来爬离芝群。到它离黑芝林远一寸，药性初显，可以救一日内死人。再到远一尺，药性大涨，可以活尸体未腐之人。最后是必然经历万年才可能达到的远一丈，若能服下这时的洗芝，便可以肉身不死不灭，存有半数血肉，不论多重的伤都能慢慢修复。”
“我并非喜欢洗芝，而是要你以洗芝之名警省自己。你且看看自己模样，狐媚妖气已经流到眼睛里了。狐女化形后若不能压制媚气，最后只会变成服从肉欲的妖物。你要时刻注意。”
说罢，陈之晋摇袖而走，候在一旁的银目也赶忙跟上。狐女苏洗芝这时才忽地冒出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她昨夜就被媚气控制心神了，现在想起，实在后怕。
不过经此事倒换了个名字，苏洗芝又有些高兴。她是不相信陈之晋不喜欢洗芝的。光听着描述，狐女自个都爱上洗芝了。淡青色的肉扇面，点缀上星星白棋，还有那千万年自孤的气节，怎么叫人不爱，更别说洗芝的药性如何使人贪求了。
而实际上呢，陈之晋真的对洗芝没有太多感想。以往他是最喜欢书里记述的泣羞花，现在他是最喜欢若微草。不论何时，总也没轮到洗芝排到前头来。
无事间到了夜里，子时夜半，是阴阳交合的时刻。每天的这一刻，天地气的气息都要变化，按留枕的说法白天的灵气叫活气，夜里的灵气则叫死气。
其实留枕只是因为层次不够，故而有此看法。他只知道天地间有灵气，并不知道同时还交杂着生气、鬼气、冥气、息气等等。
陈之晋当初吐纳时是看到过这些各种各样的气的。他初次盘坐醒来也是因为想看清楚、抓住一股剑形的息气，那股气应该就是某位大修气息的投影。
留枕所谓的活灵气，其实已经不是灵气了，而应该是直指生灵寿命的生气。所谓的死气则不是单一的气，而是指一类气。这类气归属于冥府，最高级的叫冥气，人间的冥气稀薄近无，只是冥府漏出来的丝丝缕缕罢了。最低级的死气叫阴气，是组成阴魂的东西。至于厉鬼身里的就是鬼气了。
想要成为人间鬼差，最重要的是得到冥府录名，其次就是要修出一颗包含灵气、冥气、鬼气、阴气的青色内丹，再用生气凝出命壳包裹住内丹，使鬼差可以接受冥府送来的寿元，同时伪装出金丹的模样。
上述修丹的过程，就是冥洗了。从青丹的气息组成就能知道，人间鬼差都是既能使用灵气法术又能使用冥府冥术鬼法的修道者。
在今夜，陈之晋就是要修出这么一颗青丹，再借用含着四百年寿命的长生藤、魂果凝出命壳。最后将金丹与地书联结，陈之晋就能成为记录在案的一名鬼差，一名借鬼道重来的修士。
周显是在子时过一刻来到百芒山脚的。他甫一现身，并未压制的鬼气就惊起一阵阵黑风，洗刷着层层密林。
“便让我瞧瞧，你有何不同。”周显眼睛像鹰目一般，就算寻石坐下后，他依旧死死盯着山神社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