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方是楚山的国都，在其东西两面各有一座陪都。其中东面的蒙城被蒙氏把控，是个商城。西面的宜城则是被楚离牢牢把控，驻扎的都是王属禁军，城里的住户都是这些禁军的亲属。
宜城与寿方中间有许多小村落，其中一个叫袁家村的小村庄里供奉了一座神社。神社荒久，枯草、青草混杂而生，显得粗犷。
陈之晋前日从墨居回到寿方。张机入新亭已成定局。为了弥补陈之晋，张机在当众收陈之晋为徒时送了一车的兵书的陈之晋。因为这一车的兵书，最后归来时楚离不但没有处罚陈之晋，反而特许陈之晋四月上任旬季军的军司马。
离上任还有两个月时间，陈之晋今日就按照陈云留下的书贴前来这间神社拜见社灵。
神社立在人间，管的却不是人间事。他是约束修道人的一件利器。正因为神社的存在，人间才能一直是人间，不至于沦为修道人的奴仆世界。
前段时间莲妖大闹寿方城，这时其实就该神社的神灵出手拘杀莲妖。只是海滨之地，灵气、环境都不怎么好，所有没什么人愿意到海滨当神灵。
神灵是修道人，神社里的社灵则是各种灵修。社灵才是一间神社的主体，他们都是神社附近的灵物。有的社灵是山兽得授灵气成为灵物，有的社灵是草木长寿自生灵性，更有一些神兽神木屈服于某个神灵从而成为社灵。
社灵可以居住在神社里的星灯里，它们才是真正护佑人间的存在。神灵往往都会借助社灵来处理事务。比如袁家村里的社灵里有个寿龟，当年的神灵都喜欢借用寿龟的法术，渐渐地这间神社的神灵就被唤作龟灵神了。期间换了好几个修道人来此当神灵，可百姓都只叫他们作龟灵。
走进神社里，陈之晋看见器物都很老旧，但被擦洗得很干净。香鼎里有三根烧了一半的青竹香。这种香不贵，小农小户就可以买到。虽然供奉的香不是名贵物品，可袅袅而上的雾白烟气和香鼎里快积满的香灰让陈之晋知道这间神社依旧香火不断、信徒日来。
陈之晋从香案旁的木盒里取出来一根青竹香，又在木盒旁放下几个铜板充当香钱。他双眼盯着青竹香，一缕幽烟往上浮起。他近来悟懂一些水火道理，会了一些小法术，刚才就是在施法点香。
把香插到香鼎下面的香炉里，陈之晋轻声道：“留真观陈之晋，拜见龟灵神社诸社灵。慰谢诸社灵护佑四方平安。”
陈云还叮嘱陈之晋要在神社里念一段《贺灵经》。陈之晋在信徒跪拜用的蒲团上打坐，手画道礼开始念经：“先天而生，生而无形，后天而存，存而无体，是诸灵妙也。起巽风、运坤火，去浊修清性，是诸灵生也。……”
他正念经贺灵，香案上头的龟壳老人像上头闪现出来七盏浮灯。七盏刻星灯只亮了两盏，当首一盏灯里有只老龟游动而出。老龟化作人形，样貌竟与神社里的龟灵神像一模一样。
“小修士，莫要念经了，快快离去吧。老夫这儿马上就有信徒要来了。”老龟语气和蔼。
“老先生，我念经与您的信徒前来祈愿并无矛盾，为何偏要我离去？”陈之晋问道。
“你不是我的信徒。你到此地，现在已经算是打过招呼了。只要你不行伤天害理之事，老夫自然不会管你。你没必要再留下了。不如就给老夫的信徒让个清净吧。”老龟说道。
“老先生可会隐身之法，家里长辈嘱咐我必须给您念完两遍《贺灵经》，我可不敢偷懒。”陈之晋说道。
“也罢，你去左边那个坐团上念吧，我会给你施去声隐形术的。”老龟说完，和蔼地望向神社门口，一转身化成龟灵回到刻星灯里去了。
“噔，噔，噔。”门外真有人来了。
这是个穿了麻衣的青年，长得雄伟，微方的脸留着鬓发，和楚离的面容颇为相似。他身上有股贵气，哪怕进来时偷偷摸摸、四处张望，陈之晋依然能看出青年长年养出来的礼仪习惯。
普通人穿了裤袍进门都是直接迈步，这人却习惯性地在迈步时提了一下衣袍。王公贵族的的服饰常常有长及腿跟的下摆，他们走过门槛时也会微微提衣，免得踩到。
信徒进了神社里却没有看向陈之晋，直接跪在了方才陈之晋打坐的蒲团上。显然，刚才那个龟灵已经给陈之晋施了去声隐形术。
“龟灵神，这次我又是偷跑来的。”楚放合十双手，“我还是求姻缘。上次你许的那个姑娘好是好，可就是太小了。我想要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姑娘做妻子，拜托了。”
说完，楚放转头回看，发现没有人跟着后才老老实实磕了头、上了香。
楚放走出神社后，龟灵化作人形站在神社门口遥望楚放的背影，目光里有着浓浓的喜欢。楚放心有所感，转身看回来，他见到龟灵大喜着要跑回来。龟灵朝他挥了挥手，他才行了一礼离去。
“老先生很喜欢那个信徒。”陈之晋念完经后说道。
“以前，这神社里有七只社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欢乐得很。可惜神灵他没撑过灵劫，之后就一切都变了。大家都走了，就留下我和一个沉睡了近百年的家伙。信徒也少了，以前整个楚山都有人来，现在连袁家村的人都少来了。”龟灵温柔望着龟灵神像，“信徒少了，所有每个信徒我都喜欢。每个信徒的愿望，我都会努力帮他实现。”
“这石像刻的就是当年的龟灵神吗？”陈之晋看着与老龟一模一样的石像问道。
“我帮他刻的。最开始不太像，后来我慢慢改，就像他了。”龟灵说道。
“老先生何必感伤，神社一直都是有神灵的。您不就是神灵吗？”陈之晋安慰道。
“我只是一只凡龟，哪里算是神灵。不说了，你走吧。”龟灵回到了刻星灯里。
其实它也知道，在这间神社里现在它就是神灵。它一直在努力做着神灵该做的事。只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其他的社灵还是离开了，信徒们还是不再来了。它也从刚开始时的自称神灵，变成了现在只自称社灵的寿龟，它在期盼着神灵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