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泊烟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平日里没事的时候秦誓都会陪在她身边,她也开始习惯了这种陪伴。这一日她从睡梦中醒来。见秦誓不在,便一个人跑了出去。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抓住的那个紫色的身影,无疑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安全感。
春天的寒气未消,泊烟赤着脚走在廊上,石砖冻得脚底通红她也没发觉。
她没有对这座宅邸的记忆,只能顺着走廊往宅邸深处走去。
“你在哪里?”泊烟在心里焦急的呼喊着,脚步不停。
“烟儿?”
钱牧斋正在回廊和秦誓交谈,自那日搜寻无果,他已有许久没有收到关于泊烟的消息了。此刻见泊烟从回廊跑过,倒像是青天白日做了梦一般。
“烟儿?”钱牧斋走近了泊烟,想拦住她看个究竟。
泊烟见秦誓站在一旁,一溜烟的跑到秦誓身后,抓着秦誓的紫衣不放。
“舅父认的她?”秦誓一手护着泊烟,疑惑的看着秦牧斋。
秦牧斋点了点头,背过身去看着廊下盛放的梨花。“她是我的女儿。”
秦誓一惊,看了看泊烟,又看了看钱牧斋,没有说话。
“你不用怀疑。”钱牧斋说,“我与她也是几日前才相认,不想她竟一时接受不了,独自跑了出去。我派人去追寻无果,想不到竟又被你带回来了。”
“舅父有所不知,我与烟儿相遇也是意外。那日大雨滂沱,马夫看不清路,这才让她受伤了。”秦誓抚了抚泊烟的头发,继续说道:“誓儿自知犯错,但遮月街流寇盗匪猖獗,又不好找大夫。我不放心她一个女子在那里,就带回来了。”
“幸好她被你带回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的伤都好了吗?”
“大多数的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头部受创,她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
“不记得以前的事?”
钱牧斋慢慢的走近泊烟,扶着她的双肩,语气悲凉地对她说道:“我是爹爹,你不记得了吗?”
泊烟抓着秦誓的衣服,怯怯的看着钱牧斋,“爹爹?”
“对,你是我的女儿啊!”钱牧斋喜极而泣,他想靠近,但是看泊烟现在的样子又不敢太靠前。他心里已经欢喜了无数次,从来不信神佛的他都在想,泊烟失忆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秦誓安抚着泊烟,对钱牧斋说:“舅父,烟儿刚刚病愈,您不要急她。”
“哦……好……好,你好生看顾着她,我让人打扫一下她的屋子,一会让人来接她回去。”
泊烟一听这话,抓着秦誓的手更紧了,她小声朝钱牧斋说:“我……不回去。”
秦誓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小声安抚道:“我会去陪你的。”
泊烟的手这才松了松,又往秦誓身后挪了挪。她衣裙一动,秦誓见她光着脚,脚背已经冻得通红。于是臂弯一使劲把她抱了起来,轻声责问道:“怎么不穿鞋?”
“我没有找到鞋子。”
“哦,我忘了让他们给你准备了,是我不好。”秦誓朝她露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全然忘了钱牧斋还在场,“平常身边都是些男人,也没怎么跟姑娘们说过话,实在没想到这些,不要怪我。”
钱牧斋见此情景不禁心中一喜,女儿回来了,还和自己师姐的儿子这么亲近。
“我让兰泽帮你准备些衣裙首饰,一会就去你的院子里住吧。你如果想见你秦誓表兄……”他指了指秦誓,“随时可以来找他。”
“好!”泊烟看着钱牧斋,终于对他露出了笑容。
几天后,秦誓的父亲秦书崇从北境回朝,派人传了信让秦誓立刻返回侯府。秦誓去向钱牧斋辞行,正好泊烟也在。一听秦誓要回去,泊烟立马急了,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兰泽说好说歹地劝住了泊烟,她却使性子躲在小院里不愿意见人,连秦誓走的时候也没露脸。
……
自从陆舟移答应要救泊烟开始,立雪山庄的信鸽就整日的飞进飞出,叶返生一面要顾及着山庄里的事,一面还要注意夜游天那边的动静。一晃眼过去了七八日,陆舟移开始按捺不住了。
“怎么样了?”陆舟移问。
叶返生把手里的一摞纸条递给了他,“夜游天那边的人说,泊烟姑娘伤愈,但是失去了往日的记忆。”
叶返生又接了一只信鸽,他从鸽子脚上解下密信看了一眼,递给陆舟移。
“秦誓被召回侯府,泊烟偷偷跟上去了。”
“这么说……泊烟即将离开夜游天吗?”陆舟移喜不自胜,“那我们这就去救她回来。”
叶返生扶额,朝他叹了口气,“祖宗,你能动动脑子不?泊烟姑娘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她现在不认识你!你去救她,她会跟你走吗?”
“哦,也是。”
“要救也得先让她恢复记忆,最起码也得先取得她的信任吧。”
“那要怎么做?”陆舟移问。
“我得找个机会去帮她诊治一下,才能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失忆。”他突然不怀好意地看了陆舟移一眼,“上次你离家去幽凰里,我可替你看了许久的山庄……”
“呃……”陆舟移心叫不好,这人又要开始“算计”他了,他连忙毕恭毕敬地朝叶返生行了个礼,“劳烦叶先生,陆某感激不尽。”
叶返生也没吃他这一套,起身就要离开,“帮我看几天神殿,我去看看泊烟姑娘。”
“你怎么见她?”陆舟移问。
“山人自有妙计。”他背对着陆舟移挥了挥手,“易公子我就带走了。”
“你快点回来啊!”陆舟移朝着叶返生的背影大喊,“家里很多事啊,我自己可管不过来!”
……
春日所剩无几,天气也渐渐暖和了。仲天寥带着白鹭在幽凰里的花园里闲逛,两人边逛边聊,谈起了泊烟。
“有几日没有见烟儿了。”
仲天寥脸上的神情一滞,推着轮椅的手也抖了一下,他故作平静的说道:“烟儿贪玩,好几日不回来也很正常。等什么时候玩够了就回来了,孩子小,让她玩去。”
白鹭摩挲着腰间的梨花璧,担忧地说:“她前几日不是还受伤了吗?怎么伤好了也不来跟我说一声就跑出去了,烟儿平时不会这样的。”
仲天寥道:“怕是前几日那位陆公子的缘故吧,烟儿可能是对他有意就跟着去了。”
“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你帮我写封信问问陆公子好吗?我只要知道烟儿无事也就安心了。”
白鹭眸中带水,仲天寥于心不忍也就答应了她。
“夫人宽心,我一会就去写封信。烟儿也不小了,你也不用太担心她”
“她总归是……我的女儿。”
仲天寥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情也添了几分厌恶之感。他爱着白鹭,为她的美貌驻足,但他们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每每想到这里,他对泊烟的态度就格外的冷淡。心知她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整日顶着一张和白鹭相似的脸,在幽凰里晃悠。那张和自己一点不相似的脸,每次都让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是该除掉她了……”仲天寥心想。
“白鹭尚可生育,没了她,我们就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他这样想着,心里暗暗埋下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