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城城门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四个人聚在一起,面对面地站着。柳絮满天飞起,落在他们的肩上,到有那么点携手白头的意思。
叶返生站在树下,拎着一个盖着薄纱的鸟笼,满脸严肃地和秦誓说着什么。秦誓点着头,时不时的问上那么几句,两人你来我往的攀谈着,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存在。
陆舟移单手背在身后,藏了一个古朴精巧的盒子。他偷偷看着站在秦誓身后的泊烟,遮遮掩掩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开口唤她。
“就这么多了,风枝吃的饵食我会托人定期送到小侯爷的住处,它是传信的重要纽带,也是我们庄主的心头爱,千万不可丢失或者损伤。切记!”叶返生再三叮嘱着,一脸不舍地把“风枝”交到了秦誓手上。
风枝是秦誓养的一只传信鹰,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北风肆虐地冻天寒。秦誓晨起练剑,见庄门不远处鼓起一个小雪包。他一时奇怪上前查看,只见一双宽大的羽翼露在外面,时不时地扇一下翅膀。秦誓见它还有一丝余力,急忙把它从雪地里挖出来,一路小跑着送到叶返生那里。
起初它并不能适应人类生活的环境,刚刚恢复体力的那段时间,只没头没脑在叶返生房里乱飞,打翻了不少装药的瓶瓶罐罐,把叶返生心疼的不得了。最后还是陆舟移贡献了好几天的肉,又被它抓了两道血口子才让它安静下来。
自然的野性不会被轻易驯服,但好再它接受了陆舟移的善意。
秦誓接过沉甸甸的鸟笼,和叶返生给的包袱一起挂在了马上。笼中的鹰儿感觉到生人的气息,唳声嘶鸣起来,陆舟移忙上前安抚。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它。”陆舟移又从旁补了一句。
“我会的,请二位放心。”
陆舟移转身安抚风枝,眼尖的秦誓却看见了它藏在背后的盒子。
“少庄主可是有什么东西相赠。”秦誓问道。
陆舟移忙转过身子,见三人齐齐地盯着自己,只好把盒子奉于眼前。
“上次在侯府遇上刺客,情况凶险,见泊烟姑娘没有防身之物无力还击,所以挑了件短兵赠予。此去西北遥遥几千里,最近又听闻西北边境动荡,盗匪猖獗,有此一物,危急时刻能作自保之用。”
“给我的?”
泊烟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也不知该不该收。她以眼神向秦誓征询,秦誓点了点头,从陆舟移手里接过木盒递给泊烟,“既然是少庄主好意,就不要推辞了。”
泊烟接过木盒打开,当着在场三人的面拿出了短剑。
这柄剑不似普通的剑一般修长秀气,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剑刃比普通的剑稍短一些,翻转之间透着微微的蓝色。剑柄处坠着一个小小的玉珠穗,晃来晃去的十分可爱,倒让这柄剑多了几分灵气,少了几分杀气。
“我让匠人缩短了剑刃,方便回手防御。剑刃做的很轻薄,但用了上好的陨铁打制,减轻重量的同时又不用担心折断。剑鞘也作成镂空,随身携带不会像平常刀剑一样累手。还有这个……”
陆舟移滔滔不绝地解说着,泊烟也顺着他的话一一查看。都说护情人的男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不是情敌,秦誓站在一边旁观两人的互动,见陆舟移看着泊烟的眼神像是喝了十壶女儿红,心下便明白了陆舟移的用意。
“陆少庄主。”秦誓走到二人中间,把泊烟拉到自己身后,“多谢少庄主相赠,这把兵器就让泊烟带着玩吧,有我在,她的剑决不会沾染尘污。”
陆舟移滔滔不绝的话还没有说完,见泊烟被拉走,顿生不快,“小侯爷这是何意?”
“少庄主请回吧,我们这就启程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放开她!”
一边是站在立雪山顶俯瞰众生的少庄主,一边是深居侯府却睥睨天下的将相之后,两人皆有同样的傲气,自然都不愿意让步。
陆舟移手臂一环,将泊烟从秦誓身后带回,“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侯爷着急,那就请独自先行。”
“等一下。”泊烟挣开陆舟移的手臂,从两人身边离开,“你们听我说一句。”
泊烟把手里的短剑放回木盒中,抱着盒子向陆舟移行了一礼,“多谢少庄主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至于誓哥,我带他向您道歉,请不要怪他。”复又向叶返生说道:“也多谢叶先生多次出手相助,泊烟很感激您,不只是谢您相助誓哥,还有我自己也非常感谢您。泊烟知道您受两方之难,周旋不易,请千万保重身体,他日我若再回山海城,定登门拜访,再愿先生身体安康。”
叶返生虚抬了手,让她不必言谢,心中却多了几份宽慰。
“泊烟姑娘也好生保重身体,西北是苦寒之地,比不得山海城气候温和,一定要多加小心。”
泊烟点了点头,向叶返生行了辞别礼,跟着秦誓上马追着队伍远去了。陆舟移还想说什么,却被叶返生拉住,“别去了,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她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听见。”陆舟移气愤地甩开叶返生的手,“你为什么拦我。”
“泊烟很聪明,心思缜密却不显锋芒。跟在那位小侯爷身边,两人互为裨益,必能走得长远。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陆舟移看着两人共乘一骑远去的背影,一股说不出的酸楚直冲心房。“去西北也愿意跟着他,我即使明白了又怎样,她既然已经把界限分的如此清明,我又耐她如何。”
头顶巨大的柳树落下飞絮,不知是那户人家种的梨花落了,花瓣竟掺着柳絮飞来。
陆舟移伸手接住花瓣,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禁黯然伤怀,“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梨花都在留你看春色,你怎么就走了。”陆舟移转过身闭目良久,久到花瓣飞絮落了一身,方才跟着叶返生回去。
走出很远,泊烟回头望向那棵大柳树,树下已不见人影。
“怎么了?”秦誓问。
“没什么。”泊烟撩起广袖,手臂上已有点点朱红,“那飞絮飘在身上有点痒,不小心挠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