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来娘这。”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轻飘飘的像一团木棉。泊烟感觉有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恍惚间还有流水的声音。
“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串莲子心,像保护你自己的生命一样,知道吗?”
泊烟点点头,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轮回尽头。
像万花筒的图案变换,一眨眼的功夫,泊烟已身处空荡的山谷之中,一座巍峨的府邸拔地而起,满月升空,喊杀声四起。
“抓住她!”
一群守卫朝泊烟冲过来,手里的武器还滴着血花。泊烟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锦衣的少年站在她身后,拿着两把青玉匕首挡住了她的去路,刀光起落间,泊烟只觉得胸口一凉。
“快来我这!快!”
月色交织着紫色的身影,那双手紧紧拉着她不放。
“你是谁!”
“我见过你!不要走!”
“不!”
越来越多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条巨蟒蜿蜒,追着她不放。蔽日的黑夜袭来,下坠感越来越强,仿佛要把她打入无底的深渊。
泊烟猛的惊醒,叶返生的针正巧拔出,手还停留在她的心口。
“你醒了?”
泊烟神魂未定,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叶返生。叶返生将银针收拾好,递上一条绢帕。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泊烟的意识渐渐恢复。昏迷之前的记忆涌进她的脑海,她忽然抓住叶返生的袖子,急切地喊道:“誓哥!他的毒!”
“他已经没事了。”叶返生拍了拍泊烟的手背,将药碗递到她跟前,“先把药喝了吧。”
泊烟这才松开了叶返生,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云霞客栈里了。她接过药碗,想也没想就喝了下去。
“我在里面下了毒哦。”叶返生波澜不惊地开着玩笑。
泊烟一怔,脑海中有一些记忆一闪而过。她愣愣地看着叶返生,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从前已有过。
“我开玩笑的。”
叶返生从泊烟手里抽出药碗,陆舟移已从院外而来。他手里拿了朵缅栀子,缓步踏入屋内,朝泊烟的床榻而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陆舟移问。
“我还好。”
泊烟侧过头,避开了陆舟移的眼神。这个人的眼神炙热的让她无法直视,就好像天生的光,容不得半点阴霾。
陆舟移顺势将手里的花别在泊烟耳边,走远几步端详起来。
“山庄里的花都开了,出去走走吧。”
侍女送来衣物,都是特意比着泊烟的身形裁制的。陆舟移朝叶返生使了个眼神,两人收拾了东西一同离去,只剩泊烟一人。
立雪山庄速来不欢迎外人,庄里的用人们也少之又少,所以格外清静。但独独这份无人的清静,倒让这满园群芳少了一丝烟火气,平添了许多静谧之感。
泊烟独自走在花园的小路上,见藤萝成片的悬于院墙之上,缅栀子开了一片,一旁还有大朵大朵的芍药。
惊鹿击石,一声悠扬的敲竹声传来。花园的假山后,火红色的身影随风而动。泊烟绕到假山后,见云辞镜坐在石桌旁,正执着黑棋沉默不语。清风吹起她的裙角,衣服上装饰用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有画师在侧,定然又是一副绝妙的美人图。
云辞镜听见声响,转过头,四目相对。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次是云辞镜抢先发问。
“我来解毒。”泊烟答道。
“好巧,我也是。”云辞镜见泊烟还站在原地,就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吧。”
“你会下棋吗?”云辞镜把棋盘上的黑白子一一归类,将黑子递给了泊烟。
“略通一二吧,可以试试。”
泊烟接过黑棋,起手落子。
“定北侯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泊烟专心在棋盘上,随口答了一句,“他有事。”
“还有事比你更重要吗?”云辞镜冷冷一笑,语气里嘲讽的意味明显。
泊烟没有立刻回答,落子之后才回了一句,“我不是他的全部。”
云辞镜摇了摇头,又落一子,“你还是不了解他。”
“我很了解。”泊烟的语气不容置疑,让人误以为她是在说自己的事。
“他是我第二次记忆的开端,我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身心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一人身上。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人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又怎么会不了解。”
云辞镜吃惊地望着她,她难以想象泊烟对秦誓的情感,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这种全身心投入的爱让人羡慕,可谁知道它有一天会不会变成灾难。
“他知道你的想法吗?”云辞镜问。
泊烟摇摇头,目光依旧盯在棋盘上,“我没有跟他提起过,怕那样会变成他的负担。”
“会有什么负担?”云辞镜反问,“他不就是希望你一直陪着他吗?连老侯爷和夫人的葬礼也丝毫不知道避嫌,竟还当着在场宾客的面拉着你的手。知道的人说他喜欢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他的小妾。”
云辞镜说得风轻云淡,却说的句句在理。泊烟无意和她争执,黑子一落,输赢已分。
“我无所谓,名分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称谓。我只要看着他,尽量帮他完成他未完成的理想就心满意足了,我和你不一样。西北边境的垂霞镇上,有一座酒楼名叫转朱阁,那里的青梅酒很好喝,我还想回去。”
云辞镜执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白子一个不稳从她手中滑落,哐啷一声砸进棋盘。精心布置的棋局被一枚突如其来的棋子打散,胜负已分的局面顷刻便成乱局。
“你……”
凉风载着秦誓一路飞驰,想见心上人的心让他不分昼夜地朝山海城赶去。
“他回来了。”叶返生取下飞鸽传来的消息,对陆舟移说道。
陆舟移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剑刃,尺剑在手,现在的他俨然一个等待决斗的战士。
“该来的总要来,不过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