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早,陈君实问门口的明月兵要了二十个馍馍,看着徒弟们吃得打嗝翻眼了,才缓缓开口:“咱们的师徒情到今天就尽了。我拆了戏服上的一百一十八颗珍珠,你们分成四份,带着小三子那份,今天晚上我走之后你们就离开这个院子吧,试试看往外跑。留得命在,以后好唱戏。”
“找找小三子,兴许还活在什么地方。”想了想,陈君实叹了口气:“算了,不找了,这世道……安定下来给他立个衣冠冢吧。”
大徒弟没想到故事会是这么个走向,师父是打算丢下徒弟自己一个人去给将军唱戏吗?他是真唱戏假唱戏?发达了还管不管徒弟?失败了会不会连累他们?怎么逃往哪逃?师父以为一些钱财便能保住三个徒弟吗?
聪明的大徒弟又开始哽咽:“师父,我们不走,我们死也跟着您!”
没那么聪明的二徒弟没有说话,默默将珍珠揣进怀里,跪坐在地上,开始策划逃跑路线。
小徒弟在这个场景里只有蒙的表情,明显还没有把思绪理顺。
不愧是跟师父最久的徒弟,三两声哭诉便把陈君实的心哭软了,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肺腑之言的陈君实今天说了第二段苦口婆心的唠叨话:“走吧,跟着师父可是要吃苦果子的。”
哦,是假唱戏。大徒弟听话的擦干了脸,说自己想问守门兵要些酒饯别。小徒弟摸着滚圆的肚子说喝不下了,被师父慈祥地拍了拍脑袋。
许是守门兵不好说话,大徒弟去了很久,四人饮罢,各怀心事,不再言语。
是夜,陈君实找了条尚算过眼的裙子,几支落在墙角的薄珠花,仔细装扮好头脸,袖子里拢着一把利剪。珠披看着袖子里装的这把剪子,觉得即使陈君实唱的是武生,这把剪子对久经沙场的“明月狗”也没什么杀伤力。
阮北一直旁观,联想起吕小彰所述的陈君实的故事,竟不知究竟世人口口相传的是真相还是通过珠披双眼所见的是真相。这些过眼烟云,看客实在不必太过投入,但此时阮北恨不得跳出戏服的身体,拎着大徒弟的领子指给陈君实看“他是坏人!”。许是与珠披心意相通,戏服的左袖子居然随着阮北心意抖了起来。
这一抖不打紧,朱红色的戏服上不存在的丹田紫府处,剧烈的绞痛因着这一瞬的心意相通,传到阮北的意识里,差点没给她痛晕过去。太痛了,阮北一点义愤填膺被痛感挤占的不剩一丝地位,她明白自己需要压制这种痛感,否则不痛死,也能被逼疯。
也许是天赋,阮北不过是学了明氏引灵诀的明岐、通渠两段,刚刚能引灵入脉,竟能将肆虐在体内如野马般的灵力一丝丝捋顺、归脉,更有甚者,阮北觉得自己同戏服之间似乎有着不可名状的联系,明明是入侵的妖丹,却和自己的紫府丹田相呼应,归脉时也没有太大阻碍。
仿佛……仿佛原本就是自己的灵力一般……
阮北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哪里冒出来的,将自己吓了一跳,暗暗咒骂自己胡思乱想,侵入丹田之中的乃是一颗最为纯净的妖丹,如果自己同它一脉相承,自己岂不是妖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