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心满意足地劝完阮北,转去看把自己关在房里的明毓。这个年过的注定不平凡,因为青蚨永远记得一个遍身绷带的人是怎么把自己赶出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摸索两柱香锁上那把精致的元宝锁的。
何晏君将众人赶回自己的屋子,尤其是青蚨,六条腿冻得走路顺拐了还不忘来看热闹——她的原话是“老觉得明毓得摔碗,我想看看阿螺的脸色。”
碗是阿螺亲手烧制的。这句话被回来收茶杯的阿螺听到了。
青蚨的脸色青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紫,紫里还流露出些微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师父,我去睡觉了,明天阿螺将我毒趴下了你可得救我一命。”
明毓的房间里没有摔碗的残局。她捂着脸蜷在床上。由于手指包得和腊肠一样,她并没有灵巧性将窗子也锁上,所以何晏君这个没底线的和虞娘这个没心没肺的开着窗户往明毓房里灌冷风。
何晏君:“有些难看了。”这句话直接一刀插进明毓肺管子,她伸手抄起水杯直接透过窗户砸进院子里,“啪”的一声脆响。东厢青蚨传来一声长叹。
何晏君的身手岂会被这个连马步都没扎过的外行砸着,身形都没变一下,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灵力没了,傲气便没了;傲气没了,风度便没了。明毓,你这样自暴自弃了吗?”
陆晋说的没错,只有高高在上的人才会用平易近人作为自己的社交特征。明毓不论表面多么平和温润,内心的骄傲都是不能容忍自己遭受任何贬损的。何晏君刺破了她的表象,明毓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眼下的残败与难堪。
“你也不过是个别有用心的阴谋家,不要以为没人知道阮北在你手上只是个棋子!”
哦?“棋子”……这可不是寻常气急攀污时惯用的词汇。明毓是信口雌黄还是当真知道自己对阮北的心思?
“发现自己并不高尚就开始贬损他人,谁能想到这是从前意气风发的明三姑娘?”
“意气风发?你就没有泥淖里打滚的时候吗?啊?墨甫山上,千机洞内,摇尾乞怜,趴在地上求药的是谁啊?”眼见何晏君脸色骤变,明毓心头快意难当——大名鼎鼎的何晏君不过是个表面光鲜的可怜虫,旁人的不堪此时于她而言实在是一剂最安慰的药方。
片刻之后,何晏君脸色稍有转圜,命虞娘退下,跃进西厢,将整个厢房罩在自己的阵内。
阵中传不出一丝声响,任何人从阵外往里看,也看不见任何活物。
屋内只点了一盏薄油小灯,何晏君倚在美人靠上,手里把玩着柄竹制的“柿柿如意”茶刀,面上不见喜怒:“我待你不薄。”
明毓无言以对。落难之时,亲朋好友之中唯有这一只援手,千里驰援,不吝医药,救回自己这条命。铁石心肠也会感激,而她方才就像是了心智一般胡乱撕咬,全然不顾大局与情面,心中一点阴暗情绪完全不受制约,仿佛……仿佛被药物操控了一般。
“阮北一直敬你重你,方才那些话,实在是伤人。”
何止是伤人!阮北同自己眼下境遇又有什么不同,漂泊不定,如履薄冰,年纪不大点,就得在别人屋檐下靠着背书讨生活。
“前几日你昏迷不醒,我们之中唯有阮北一个身负灵力的人类,她将自己浅薄的灵力输给你大半,虚弱至极……”何晏君话音未落,便见明毓满脸惊吓,慌忙去探自己颈下的脉络。
何晏君嘴角轻勾:“果然是茯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