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雨眉头紧锁,嘴唇轻轻抿着,仔细打量虞娘:“现下并非将军巡城时间,我也并非将军剑下敌寇。我不是投毒的人,否则不会救你们,也不会立时出现在事发地,不知避忌。若有心害人,只要我不出现,这凉州城找不出第二个能解此毒的人。”
虞娘点头:“我知。”她理了理身下的稻草,将后背的空隙填上,许是新春天寒,虞娘的肺管子都冒着寒气。“莫大声的死我心里有数,江公子救我一命,我自当报答,是以好奇临近战时,漏夜赶路,为何而来,为何而去?或许在下能帮上一二。”
江拾雨确实是偶然遇到虞娘,也确实同焦土血泥鳅没有半分关系,此次前来面上是帮师傅采集应季的药材,可是哪家名医高徒亲自千里迢迢跑到这样即将开战热锅一般的地方收药啊?这理由从陆晋嘴里说出来连江拾雨都不信。可是陆晋唬他:“只要够稀有,耳顺之年的傅老先生本人攀岩去采旁人都不会怀疑。”江拾雨想想也对,打着采集雪顶蝉蜕和金爪九曲藤的名号,理直气壮地赶到了凉州。
实际上他是来替陆晋赴约的。
陆晋千防万防,防不住人家技术垄断。茯苓的药吃了第一个疗程之后,陆晋灵脉变化便停止了。贾公子等人的变化也同陆晋一般,可见并非个人体质原因,也不是陆晋成天作息不规律、饮酒晚睡饮食油腻造成的,而是茯苓有所保留。
江拾雨拿着药方研究了好几个晚上,终于认命技不如人,决定来凉州找师父请教一下。陆晋琢磨了一会儿,在北椽大陆舆图上点点戳戳,道:“你去请教傅大夫意义不大,不妨请教茯苓本人吧。”说着手指点在凉州城上,一副胸有成竹的炫耀嘴脸。
于是江拾雨来到了凉州。
傅不言没有看出这副药究竟是做什么的。倒是看出了通脉凝神,觉得治疗失心疯之类的癔症可能会有奇效,喜滋滋地誊录了一份,并不知道这药方还需要特殊的药引。
江拾雨抠抠搜搜地给师傅透露秘方之后不得不承认陆晋脑子转得比自己快一点点,算准了自己不会将这么大的事和盘托出,注定在师傅手上咨询了个空虚,还是得拿着信物去找茯苓。
最终,江拾雨回虞娘:“私事。时间紧迫,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虞娘似是没有听到“私事”二字,追问:“江公子此行可是北上去卢夏跃马湖?那里的地形复杂,多溶洞暗河,若是不慎坠入其中凶多吉少。我认识几位向导,或可相助。”
江拾雨好奇:“你咋知道我去跃马湖呢?”
虞娘道:“那夜你身上有维尔油的味道,身上也带了很多绳索。维尔油驱虫驱兽,但是气味熏人且粘腻污秽,极难清理,如非入水,有经验的人会以艾草香包代替。绳索虽细,却是混了牛皮和钢丝的,可见是用于负重攀援的绳索。想来江公子是去某个富水、极深、遍布食肉鱼类的所在。既然在凉州补给必须之物,那么必然是离凉州不足五十里的跃马湖,我说的对吗?”当然也是诈你一下,哪晓得一下就上钩了呢,嘿嘿。
江拾雨点头:“是的是的!一点没错!”这个孩子毫无疑问地被诈得溜干净啊!“我向导已经找好了,原本就是要当夜会合的,这都第三天了,实在耽搁不得。将军心意在下心领了,就此别过。”
说完江拾雨两个纵跃,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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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娘驻扎在离军营二里远的山坡上,这片遍植黄杨的土坡上只扎了六个帐篷。秦元双生火做饭时险些把肺管子咳出来,动静大得像休战锣似的。
李行曜不允庚子部入主营,大战在即,瘟毒不可不防,不管有没有夹带私怨吧,反正他是这么跟中毒后还没来得及恢复满脸黑成锅底样的虞娘说的。半个月内,如无复发,方可参战。
可是虞娘有不好的预感。此次三国大战不同以往,一些看不见的力量正在黑暗中蚕食缓进,身边的蛛丝马迹酝酿着一个阴谋,可是她还没有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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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你还没走?怎么回来了?”李奇自从毁了江拾雨一条护领后就内疚来着,一见江拾雨恨不得给他掸掸尘土沏杯茶,献上十二万分的殷勤。
“我的向导失踪了,你说的向导还能找到吗?”江拾雨挟恩图报来了,虞娘听罢,觉得这块扑朔迷离的地图又拼上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