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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常百川此前十八年的人生中,可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了,他没有阿离和大宇那样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菲儿那样聪明的头脑和漂亮的外表,他只是个小人物,一个普通人,一个饭店小老板的儿子,那饭店小得需要他每周末亲自下厨掌勺。常百川对自己的定位一向很清醒,在考进卡训后尤其如是,他不是三冠王,只是个小小的业余训练师,在一众带着星星的职业训练师中很不起眼,如果说凭成绩考进一班也能当作吹嘘的资本的话,那也是他连考了三年的结果。

没钱,没权,没地位,没相貌,就连年龄都比同班同学更大,这就是常百川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当考进卡训的兴奋劲头渐渐消退后,他也常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千辛万苦考进卡训,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联盟大会?提升等级?那又能得到什么呢?说到底,难道自己升级了以后,就不是开饭店的儿子了?就能跟阿离大宇平起平坐了?

常百川不信,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他不信是有理由的,在象山村阿离毫不犹豫就崩掉了一个追上他的人,算上滑坡的,他一口气干掉了六个人,而自己在被偷袭、被殴打、妹妹被威胁的情况下忍无可忍才砍死一个,砍伤一个,到头来的结果呢?阿离当天就被认定为正当防卫,而自己则进了大牢。

凭什么呀?为什么呀?有没有王法了?

没有人回答,他连见律师的请求都被驳回了,更遑论见一见他日夜操劳的父母,和最疼爱的妹妹了。

自从进入警察局,常百川就隐隐地觉得不安,不是因那个莫名其妙的故意杀人罪,而是一种更加清楚的,直接了当的死亡威胁。

这种隐隐的不安在进看守所的第三天得到了验证,那天傍晚,同一监室里送进来两个一看就面相不善的大汉,两人一进门就对着常百川指指点点,仿佛自己是他们寻找了多日的目标。

来者不善,当时常百川就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不能惹的人,那种有办法在监狱里下死手的人。没再犹豫,常百川立刻叫来了看守的警察,说自己有事情要交代,也是赶上运气好,那警察颇年轻,一听说有主动交代的,马上忙不迭地安排提审,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把他带到了审讯室。

这只是常百川急中生智,其实他能有什么可交代的?无非就是把今年以来和包菜头的接触详细说了说,鸡毛蒜皮的细节加上捕风捉影的推测,说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没词了,只好装模作样地胡编。就在办案的两个警察全都失去耐心时,主审的警察被叫了出去,过了约莫十分钟才回来,回来后跟他的搭档递了一通眼色,也不管常百川继续胡说八道,把他给送了回来。

在常百川心惊胆战之余,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被送回原来的监室,而是被直接转移到了另一间,空无一人的监室,单独关押了起来。

事情的发展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有人想弄死自己,却又有人打算保他,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身处牢狱的常百川所能了解的,他能做到的事,只是日复一日的吃饭、睡觉、放风而已。

直到今天晚上,突然有警察在门口叫自己的名字,说让他出来,把他带进一间小屋后,拿出来一张取保候审决定书,又让他签了几份文件,告诉他:“常先生,你的取保候审已经办好了,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常百川觉得一点实感都没有,此时已是深夜,之前他躺下来睡了一觉,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所以常百川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只是自己在做一个痴心妄想的梦。

跌跌撞撞走出看守所大门,外面正在下雨,这梦做得够逼真的,连细细的雨珠拍打在脸上的那些凉意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常百川木然地摸着自己许久未刮的胡须,上面沾着小小的水滴,脸上油乎乎的,使得指间一阵滑腻。他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屋外的倾盆大雨,过了不知多久,才意识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是一个撑着黑伞的女人,女人一张小圆脸,容貌精致得宛若瓷娃娃,穿着职业套裙,一副成熟干练的样子。看到这个女人的一瞬间,常百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他一度以为是长大后的菲儿站在自己面前,这让他在荒唐的梦幻中又多了一层穿越时空的错觉,好像自己是被监禁了千年的囚徒,获释之时,已是沧海桑田。

“常百川先生是吧?很抱歉,在你取保候审的第一时间还不能让你回家,有个地方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来一下。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是阿离的朋友,我叫安雯。”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太让人相信这只是一场美梦了,常百川连拒绝的理由都想不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上了车。

汽车不知道开了多久,停在一座城堡前,那其实不是城堡,而是一家“贝勒大酒店”。只是在常百川看来,将高耸的酒店想象成城堡的塔楼,将恭敬的服务员想象成荷甲的士兵,将大堂的水晶灯想象成价值连城的魔法石,才更符合这个荒唐梦境的气氛。

由安雯领着,不知上了几楼,不知怎地就进了一间装饰豪华的客房,坐在松软的沙发上。这沙发比牢房的硬板床强太多了,一坐下来,就让常百川昏昏欲睡。

然而他没能睡下。在梦中睡觉本来就够奇怪了,在梦中被人叫醒就更加令人茫然,尤其叫醒他的是一个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阿离站在自己面前,浑身湿透,啪嗒啪嗒往下滴着水,两条前臂上缠着纱布,手上握着枪,满脸都是未擦净的血迹,眼神中透着冰冷的寒光,这样子像极了平等收割性命的死神。

看到阿离这副样子,常百川却并不惊讶,在这个荒唐的梦境中,任何人的任何扮相,都不足以使他感到惊讶了。

“老常,把你叫过来,就是给你报仇的。”

常百川这才注意到,除了阿离,房间里还跪着几个人,在阿离身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坐姿有些僵硬,双手在膝盖上紧紧握着,显出几分不安来。

只见阿离转向了那人,说:“山本治,既然父亲要留你一命,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己说吧,怎么向我兄弟道歉?”

那个叫山本治的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但眼中还能透出几分戾气,他说着:“二少爷,我已经配合你们了,黑田幸之助都死了,这还不够吗?”

“别废话,我问的是老常的事。黑田死了,黑田死了你才是最高兴的!这一仗下来黑田组伤亡过半,黑田一派的干部几乎全被警察抓了,你的人反倒什么损失都没有,今晚之后,你山本治就是黑田组组长,你他妈还在这儿跟我扯淡?”

“可是这些不都是你们让我干的吗?”

“那是我父亲的想法,跟我没关系,我今天在这儿,是为我兄弟讨个公道的。”

“他一样砍死了我儿子!”

“那是他自作自受!”阿离的声音简直就像咆哮的狮子,一下子震慑了所有人,原本还想争辩两句的中年男人悻悻的闭上了嘴,沉默地听着阿离的发泄:“凭什么呀?啊?凭什么你儿子就能对人家妹妹胡作非为?凭什么你们就能在城市里横行霸道?你们有什么作为呀?有什么功绩呀?人家老老实实开个饭店怎么就非得受你们欺负呀?人欠你的呀?人家用了你的地,租了你的房啦?啊?你们是什么东西啊?让人叫两句哥就真把自个儿当人物了?你们除了会欺负人会打架还会干什么?不对,你们连打架都不会,六个偷袭一个能被反杀,四倍兵力连个破楼都攻不下来,还让对面追出来了,你们除了能磕点儿药斗斗狠还有什么本事?药效一过一个个怂得跟鸡一样,就这还大黑帮,还混黑社会的,还想跟赵家眉来眼去,卧槽,你们什么玩应儿啊!”

阿离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让山本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双拳更是握得发抖,但阿离没有管他,而是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匕首,啪的拍在茶几上,说:“你们的规矩,切手指,你选吧,切你自己的,还是他们的?”

语气中蕴含着愤怒,但目光仍旧平静,顺着阿离平静的目光,常百川看着那几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的年轻人,终于想起来,一个月前那个深夜,就是他们,毫不留情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我们早就不切手指了,赔款的话……”

砰!

阿离手里的枪毫无征兆地响了,这一枪打在山本治脚下,吓得他一激灵跳了起来。枪声久久在屋里回荡,震得常百川脑袋发懵,险些从沙发上跌下去。

这一枪打得常百川牙齿打颤,心脏狂跳,震惊不已,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醒着,这一切都不是荒诞的梦境,而是更加荒唐的现实!

“我让你选。”阿离的语调波澜不惊,目光幽深似水,他在看死人一样地看着山本治,这一刻,他是当之无愧的死神。

山本治绝没有同死神对视的勇气,他颤抖着捡起了匕首,踌躇着,犹豫着,那张脸憋得通红,双眼间终于闪烁出一丝凶狠和暴戾。

他几步向跪着的一个年轻人跨去,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腾出一只手来扇了那人一耳光,大骂着:“你们,你们这帮骗子!都怪你们,黑田组才落到今天这幅样子,你们要负责任!”

“不是啊,老大,我们当时说的……”

“还敢顶嘴!”又是个大耳光子,二话不说,拖着那人就往前走,仗着自己比那小子高了半个头,硬是把他的手掌摁在了茶几上。

“老大,求你了,不要啊,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救命啊!”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得道歉,就得负责!放心,二少爷的刀快,不会疼的。”

山本治全身压在那年轻人的身上,一只手捏住对方的小拇指,另一只手握着刀,抵在小指最末端的关节上。年轻人害怕得涕泗横流,哭喊不已,仿佛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切断了一样,惨叫几如杀猪。除他以外,另外几个人则把头埋得更低了,连句求饶也不敢喊,瑟瑟发抖着。

“够了!”

阿离这一声大喊打断了闹剧,他走上前,夺下了山本治手中的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他没有再看这几个人,转过身来拉起常百川,说着:“老常,你也没必要出气了,黑田组彻底完蛋了。”

他长叹着气,轻拍常百川的肩膀,推着他向门外走去,交代着:“我让安雯姐送你回家,这些天发生了不少事情,她会跟你说的,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阿离说这些话时,一次也没有回头。

汽车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飞驰,哗哗的大雨敲打在车顶,那女人终于说完了长长的故事,打开了车载音响,焦急又阴郁的音符如雨点般倾斜出来,常百川只听引奏便知道,这是《暴风雨奏鸣曲》。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人生坎坷,世事艰难。听着这曲《暴风雨》,常百川心中突然觉得酸溜溜的。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了,有了妹妹后,他就被教育着要有哥哥的样子,或许从那时起,他就不曾再哭过了。一次又一次挑战道馆时他不曾哭过,一年又一年复习考试时他不曾哭过,被黑帮敲诈威胁的时候不曾哭过,被人偷袭殴打时不曾哭过,就连被冤枉,被误解,被关进大牢时,他也不曾哭过。常百川一向觉得,自己是个足够坚强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比梦境还荒唐的时刻,听着暴风雨的音符拍打在他的脸上,自己毫无准备地,就哭了。

泪水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滑落,呼吸不由自主地抽搐和颤抖,胸口好像被谁抓住一样,拧得发紧。在车里长长的沉默中,在暴风雨的乐曲久久萦绕时,在投进车窗的夜景越来越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瞬间,这种感觉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根本无法遏制,汹涌澎湃地冲出他的心房,占领了他的全部意识。

常百川记忆中,第一次嚎啕大哭,仿佛要呕出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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