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有国王陛下传来的口谕,您最好还是听听为妙……”
“我不听,带着你的混蛋口谕给我滚……”
“您还没听呢。”
“你去,赶他走。”公主明显在和屋里的人说话。
“公主,头发怎么办……”室内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我自己弄,你快去,快。”
“是。”门在不久之后便被打开,从中钻出了一个年幼的侍女,仰着头,看着克洛伊。
“对不起先生,您也听到公主说的了,她不想见你。”侍女想把他推走,但根本推不动。
“公主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克洛伊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缓缓的说。
“侍卫!”公主高声喊到,但没有任何人回答,过来把克洛伊拖走。
“真是的,人都死哪去了?”
“公主,侍卫都让国王叫走了……”侍女弱弱的说道。
“真是的,难道让我自己保护自己吗?我一个弱女子能打几个?”屋内传出来椅子碰撞的声音,鞋跟踩在地板上声音靠近了,公主她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门。
“克洛伊·班赛斯,你到底想干什么?”公主一手紧握着头发,一手把住门,气冲冲的责问道。
看到公主已经出来,侍女也不再推搡克洛伊,只是紧张的看着公主的头发,那还差一点就完成的头发。
“难道你真的就不想知道国王想说什么吗?”克洛伊故作镇定的说。
“能有什么?无非是让我去参加些无用的皇家典礼罢了,往常都不见他人影,今天又能有什么好事?”
“难道您就不好奇刚才国王为什么吼叫吗?”
“不就是那声爆炸吗?有什么好好奇的,他经常那样怪叫,就好像真的有人能害了他似的。”公主用眼睛狠狠的盯着克洛伊,面颊上的肌肉不住的跳动。
“您怎么现在什么都不好奇了?”克洛伊尽自己所能的微笑,面对生气的奇娜。
“用不到你管,再者,我根本不想去。”
“我知道,我知道,但国王真的让您去办些事情啊公主,国王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这事情您要是不去的话,您是不怕,毕竟那是您的父亲,可我就没那么好交差了,您难道就忍心看到我被生吞活剥呢?发发善心,行行好吧,好吗,公主殿下?”克洛伊好言相劝的说。
听到这话的奇娜多多少少的愣了一下,但胸口还是在微微的起伏。
“好吧,我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死。”奇娜咬着牙说,“说吧,那老家伙让我干什么?”
“去找那些大家族借点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武器。”
“他很缺这个东西吗?”
“在爆炸之后便缺了。”
“哦……”
“您并不知道爆炸造成的结果,对吗?”
“呃,灰烬,接着帮我梳头发。”
公主拉着女孩灰烬走进了屋子,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门没有关,克洛伊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二人。
“所以,他真的派了我去完成这项任务?”
“是的。”
“没说什么别的?”
“没有。”
“没有派其他人?”
“额……”
“怎么了,到底他说了什么了?”
“国王也派我去了。”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只有梳子梳理头发的声音。
“快好了,就快好了,可别出差错……”灰烬心里默念。
“凭什么派你?是内阁的那些老头没有时间吗?”
“谁知道呢?但国王就是派我来了。但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方案是我提出来,是我自作自受。”
“那为什么派我呢?你知道吗?”
“国王自有安排,但我想你也没必要明知故问吧,公主?”
公主听罢,叫停了灰烬忙碌的手,尽管灰烬反复强调只要再编几个结就可完成这复杂的盘发,但她还是把灰烬的手从自己美丽的长发上推开了。
“你都知道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公主坐在那里,挥了挥手,示意灰烬退下。
灰烬哭丧着脸走出了公主的卧室,心里只骂着克洛伊让她半个小时的努力徒劳无功。
确保了四下无人,克洛伊才轻声的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奇娜,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我确定我没参加过你的成人典礼,也确定去年的这几天没有举办过任何典礼,可你的成人礼本该是举国的大事,那是一位未来王国的继承者的成人典礼,但我却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记忆。”
“他们都在说那件事,那件我一直不敢确认的事。我根本想象不出有何理由解释所说的可怖事实,过去与现在的你都很健康,我真的不明白,我害怕,奇娜,我害怕。”
“我知道,这一年多来我没有时间找你是我的不是,是我不好,我也理解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但我那些日子真的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了,我,我真的没有时间,奇娜。再者,你毕竟是公主,我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普通的官员,我没有资格随随便便的见你,就算是见了,城堡里人多耳杂,风言风语太多了。我的名声倒是无所谓,哪个帮国王的人有个好名声呢,可你不一样啊,不是吗?”
“我的不是就请怪我,我不会说什么,但有些事情,你瞒谁也不能瞒我啊,奇娜,不是吗?”
克洛伊看着奇娜的方向,慢慢靠在墙上,十指合十。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留长发吗?这可不是教科书上所说的传统,那上面的东西可是有真有假,几经删减。而这些也只是为了让我隐藏这个的方法之一……”许久,奇娜才开口。
奇娜只是轻轻的舒展了她的头发一下,便轻易的打开了灰烬所编的复杂发结,瀑布般的柔发倾泻下来。她撩起耳旁垂下的长发,露出了尖尖的耳朵,那只有精灵才拥有的尖耳朵,“盘头盘头,永无尽头。”
“你知道,这个大陆有很多的种族,就连我们的国家之中也有许多的他族之人,我们能接受他们是流浪汉,是窃贼,甚至是商人,但我们能接受他们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的子嗣吗?”
“我的母亲是个精灵,但我的父亲却从未让世人所知,哪怕他二人相处多年,而身为半精灵的我,自然也不可告人我的真实身份。我曾很早就得略微了解此事,就在我几乎无人光顾的成人典礼上。我也在想,这事为何那么早?但后来才发现,那其实是那么的晚。”
“要知道十岁时半精灵便已经成年,毕竟我们一生才不到二十岁啊!我们成年可不是如今人类的十七岁,就像那个专家所呼吁的,只有成年的男女才可以结婚。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妈妈才刚刚去世,那次宴会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几个亲信,和一块难吃的蛋糕。”
“当然了,我也是最近才完全清楚的,在人生的尽头时才知道的。可在这个时候,谁又能一直保持儒雅的风范,考虑仅剩下来的人生呢?”
克洛伊看着奇娜,他思绪万千,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好扶着墙,缓缓的坐下,用手拄着额头。
“人各有命,你我本是歧路。你再不济,也可度过四五十个春夏,我的命运,却只能停止在十九岁生日的夜晚,或早一天,或晚几天。而这几天就在整整一年后。”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奇娜一直没有回头,但在后面的克洛伊还是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啜泣,但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凭眼泪流下。
“所以,你给我带礼物了吗?”奇娜突然语气一转,但克洛伊还是能听出她哽咽的语调,“我的父亲至少说过一句真话,他让我活在当下,我那时不明白,但我想现在我知道了。不过有时候开心真的是一件难事,不是吗?”
克洛伊不知道劝她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劝。不知其苦,莫劝大度。
“来吧,帮我梳梳头发,去和那些贵族讨个说法,看看那群逍遥自在的杂种是个什么丑陋嘴脸。”奇娜强颜欢笑的说。
克洛伊缓缓的站了起来,走进屋子时,他想起了在贵族学校所度过的日子,想起了原先和公主度过的时光,那如流水一样连绵起伏,又如流水一样缓缓逝去。
“奇娜,我不会梳你的那种头。”
“马尾总会吧?”
“是。”
弥漫着珍贵香料焚烧出来的香气,两位难得有时间谈心。
尽管传说中所描述的精灵都是长寿而美丽的神秘种族,但现实却总是和人们的一厢情愿不大相同,至少前者不是。
精灵们人人拥有美貌,从始至终,古往今来,人们未见过一个衰老的精灵,仿佛那皱纹无法踏上他们脸庞的土地一样。但与其说是精灵难以衰老,还不如说精灵无法衰老,年龄上的无法衰老。
精灵的平均寿命在二十五岁左右,这远低于大陆上的其他人种。而他们的正常死亡却如同他们的寿命一样显得诡异——没有任何体表和体内的变化,也根本没有衰老的迹象,但在去世的前一年之内,身体状况就会每况愈下,痛苦万分。这既查不出病因,也没有治疗方法,就如诅咒一般,在他们出生时便融入他们的血液之中,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分一秒,昭示着此人死亡的时间,准时的收割他的性命。
而作为人类和精灵杂交的后代——半精灵,这种现象更为明显。这不是简单的一杯热水与一杯冷水混合,产生了一大杯温水的寻常现象,反倒是一杯热水和一杯冷水混合,产生了一大杯冰水的异象——半精灵的寿命不及精灵长。
十八或十九周岁,所有的半精灵都在这两个年纪去世,但这其实并无实质上的差别,只不过是有没有活过十九岁的生日,这无一例外。精灵的寿命或许可以在二十五岁左右波动一两年,半精灵的寿命却只是在生日左右波动一两天,来决定生命所谓的多一年和少一年。
也许远古的精灵真的是所说的那样,千载的寿命让他们失去繁衍后代的乐趣,只是为了完成必要任务时才会养育孩子。那一定是一个已经高度文明化了的状况,但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人们虚无的遐想罢了。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精灵族是整个大陆文学最为开放的种族,也是对伴侣最为忠诚的种族。可以这么说,精灵族最盛产的两种人中的一种,便是作家。
复杂的家族关系和整个种族长时间对生命的思考,使精灵族孕育出一系列的大作家,而他们的作品甚至如同黄金一样,备受人们追捧喜爱。尽管这些大家的作品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难以理解,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的作品在多年的议论声中不倒,也足以看出他们作品的伟大了。
当然,纵使在精灵如今极为强大的繁衍能力之下,他们的总人口也并没有实质上的增长,这和他们的处事风格有极大的关系。爱情与荣耀,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两样东西,毕竟在此时,死亡已经不算什么了。在决斗场上,出现过无数优秀的战士,而他们的第一场决斗几乎都是因为为了捍卫爱人而挑起来的。
决斗场上,因追求同一个女士而产生的决斗、为捍卫自身与爱人荣耀的决斗、为严惩出轨男女而由原配挑起来的决斗……而这些每一个踏上决斗台上的人,都已经默认签下了生死状。
不过速生的鱿鱼和长寿的鹦鹉螺,人们谁也不能在种群的宏观发展的角度上,说出谁更胜一筹。但放弃宏观角度的观察,长寿与短命,给本就不同物种的恋人所带来的痛苦,又有多少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