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变故,一众龙门帮弟子见到此景,顿时慌了手脚,手中的长剑亦颤颤巍巍起来,纷纷呼道:“三当家!三当家死了”,正不知所措时,又听见一声粗犷笑声从窗外传来。
梅俏生推开窗阁,正是见到一汉子跨立在对街一座瓦房之上。
这汉子一头脏辫,穿着一件貂皮背心,一弯粗壮的手臂凹凸有致,面上棱角分明,一只左眼却被黑皮带裹着,是个独眼之人。
吴白衣一眼便瞧见那汉子挎在肩上的一张神臂弓,雕漆桑木,檀弰冰弦,弓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可想这一张硬弓,若要使起来,须得多少臂力。
众人还在打量着窗外射手之时,又听得一声沙哑笑声,随后“哗啦”一响,应是有人破窗而入。这里虞飞燕方才暴毙,窗前又飞入一道人影,落地时,抡起手中一柄铁杖,掀起一阵狂风,径直将吴白衣这桌的帘子掀飞了去,吴白衣等人再去看时,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那余下的十几个龙门帮的弟子被这铁杖一阵敲打,早已是头破血流、鼻坍嘴歪,纷纷倒地。
“大哥何须与这些小厮费口舌,一剑挑死便是。”
这时又一句阴腔怪调,一阵阴风忽至,这堂中又出现三人,一人精瘦,贼眉鼠目,腰上系着一柄游蛇软剑。一人面上戴着半边面具,粉衣红纱,应是一女子。而另一人,身形却十分侏儒,较比平常人显得格外矮小,却拖着一柄六尺长刀,双目泛白如雪,不见眼珠瞳孔,生的十分怪异。
“绝世岛云水迢迢,七大恶人从未如今日这般全聚于一处,共同行事。料想此洛阳城有些是非,我等还是避而远之,安稳的将小姐送回山庄才是。”梅俏生对着兰倚洛一声细语,两人点了点头,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领着吴梦奇要走,却被那断臂男子拦下。
“我等料是与诸位无甚瓜葛?何故拦之?”梅俏生见状不妙,一手早已把住了袖中刀柄,面上仍做个和善模样道。
“老头子,你既知道我们绝世岛七大恶人,倒算你有点见识,那你可知,拦你之人是谁?”,断臂男子身旁拄着拐杖的独脚男子哼哼笑道。
梅俏生横眼一扫,心中自是有数,亦是不慌不忙道:“如老夫所料未错,眼前这位便是绝世岛七大恶人之首,人称断臂狼——斗残影,是也不是?”。
“不错不错,算你老儿识相,倒不庸俗。”这里精瘦男子一阵怪笑,这声笑完,精瘦男子忽地运气一震,腰间软剑“嗡嗡”作响,盘空而起,这精瘦男子嘿嘿一笑,把剑之时,剑身如游龙走蛇,诡异不定,随后一声怪叫,这软剑便如猛蛇扑食一般,朝梅俏生身前咬去,梅俏生早有防备,眼冒精光一拂长袖,这一柄精湛短刀还未露出刀身,只听得“咣”的一声,那精瘦男子这一击‘蛇噬’便被弹回了去。这精瘦男子见状,“嘿呀”一声,便欲再出手时,却被斗残影一声喝下。
“二弟不可贪斗!”
斗残影拦下这精瘦男子,这才朝梅俏生拱手道:“岁长为尊,今日我等在此杀了些鸡狗,若是叨扰到诸位,还请莫怪。”
“哪里哪里,吾等诸人,不管这些江湖事。我等饭也吃饱、酒也饮足,如阁下无事,我等自要下楼歇息,这便不打扰诸位。”梅俏生一摆手,呵呵笑道。
斗残影便向众人使了眼色,给梅俏生几人让出一条道,梅俏生只道:“走!”,不多时,这几人下楼牵了马,便又扎入这人流中。
梅俏生领路,牵了马头一转,进了一处巷子深处,三回两转,再抬头时,便到了一家小店门前,店里灯火微弱,楼高三五层,绿竹芭蕉依楼簇簇。
这与那闹市街区,天壤之别,入了此处,便再听不到嘈杂之声,行客稀少,在这繁花之洛阳城,此处恰是个偏僻幽静之地。
客栈名曰“黍离”,正是诗经者:“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风闻此店乃一洛阳富商所设,为往来游子、文人诗客所设,以聚天下诗客,互寻知己;故立于此偏隅幽静处,供旅人赋诗弄弦。
“丝竹琴弦,有诗文唱和,这倒是个好僻静地儿。”吴白衣看罢,兀自感叹。
梅俏生这里一笑,入了店内,付了房钱,店家便领着几人上楼,这四人却分四间房歇下,二三四层皆有之。吴白衣回到厢房,洗净脸儿,方才褪去外袍,便听得屋外有人敲门,只听门外一阵轻声喊道:“破剑儿、破剑儿”。吴白衣不禁展眉一笑,也晓得是吴梦奇前来,便连忙取了门闩,“吱悠”一声开了房门。
“梦奇姑娘,深夜至此,有甚么要紧事么?”吴白衣笑道。
“破剑儿,你看,那是甚么?”吴梦奇一阵兴奋,不由伸手一指,指向夜空,吴白衣仰头一望,夜空所悬,乃一轮皓白圆月,其光皎洁,如影如纱。
“不就是一轮明月,如何让你这般窃喜?”吴白衣细声问道。
“唉呀?你个破剑儿,倒是活的洒脱,山中仙人才不记年月,你怎地也不记年月哩?今日可是中秋月圆,你瞧这洛阳城,处处灯彩,几多烟火庙会,热闹的很哩。”吴梦奇撇嘴道。
“唔!中秋。”吴白衣叹道。怕不知多少个佳节,吴白衣都是孑然一身,孤自漂泊,哪里还记得今夕何夕。这时吴梦奇说起时,吴白衣倒真觉着这轮月光不同往常,明月中看不见家乡青冢,城郭小道,却依稀可见年少的自己。
对于吴白衣而言,家乡便是一片飘渺虚无,自小吴白衣便不知祖籍何处,无根无叶,家乡的模样便也只是吴白衣在脑中偶尔想象出来的样子,那里有一小童,捏着一杆树枝,站在那城郭小道妄想做个天下第一的剑客。
“破剑儿,快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一场庙会,你定未见过。”
吴梦奇见吴白衣这时发愣,连忙一把拽住吴白衣的手,便要下楼,走得两步时又连忙返头道:“嘘...破剑儿,轻声些,莫惊了二老。”
吴白衣听罢,微微点头,两人这才蹑手蹑脚下了楼去,只一拐出小巷,吴梦奇瞬间开朗起来,张开双手,放声大笑,面上瞬时抹上两朵娇红。
这里张灯结彩,繁华如昼,人群熙熙攘攘,道旁充斥着各色各样的小食与玩物,即使在这夜里,亦随处可闻欢声笑语,小贩吆喝。
吴白衣便陪着吴梦奇这里耍耍那里闹闹,买了许多小件玩物、灯笼绣花,尝了游商背着的冰糖葫芦,食过木桥脚下的牡丹花酒,吴梦奇一蹦一跳,看着这些满目琳琅的灯彩烟火,不时欢笑不时惊叹,甚是不知道累,这一路从城东游到城西,两人逢见一高楼酒家,这才上楼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