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务元作为商湛云手下第一名将,虽是文士出身,但是怎么说也是阵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可是崔胤看着眼前之人,简直比他父亲还要文雅,尤其是那胸前的一绺美髯,简直比得上历史上的传奇关二爷了。
齐务元一身黑透的长衣,一条白色的腰带,头上没有戴冠,只簪着一根白玉簪,立于石阶之上。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富家翁形象。
只是那双眼睛出卖了他,表明他是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
“齐世伯。”
崔胤在阶下一揖到底,甚是恭敬。
齐务元赶紧从石阶上下来,拉起崔胤,面满含笑。
“崔世侄不必拘礼。”齐务元拉着崔胤的手,“不知道老恩相现在怎么样啊。”
“多劳世伯挂念,祖父如今身体还不错,就是毕竟是年岁大了的人,老闹腰腿疼什么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这都是不能避免的。”齐务元捋了捋美髯,直视崔胤,“恩相书信中提到要你来我帐下从军,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
崔胤露出苦笑,“实不相瞒世伯,我从小也是饱读诗书,期待着将来能像祖父一样立于朝堂之上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祖父一定要我以武将的身份出仕。就是我父亲也觉得非常匪夷所思。”
“难道恩相没有向你提起过为什么?”
崔胤摇头,“我父亲倒是旁敲侧击向祖父问起过,不过被祖父骂了回来,之后他就不敢再提什么了。”
齐务元思忖了一会,“当年我弃文从武,也是受了他老人家的启发。我当年在翰林院做供奉,身份虽然尊贵,将来的前途也不能说没有。不过就是太虚度光阴了。是老恩相告诉我,大丈夫若想要做大事,就不能只图安逸快乐。当时也是他,举荐我去朔州都督王棕的帐下从军。不过我和你不同,我从小就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也识得刀枪棍棒,弃文从武并不是难事。倒是你,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军营里面该怎么过!”
齐务元的一席话简直说到崔胤的心坎坎上了。
“实不相瞒世伯,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发愁啊。不过这即是祖父的谋划,我也没有办法,只得遵循了。”
崔胤这几句话说的凄惨,然而并未博得齐务元的同情。
齐务元捋捋美髯,“世侄也不必太过忧心,你只需记住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咱们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既要到我的帐下从军,我是绝对不会另眼看待的。我想世侄是明白人,一定也不希望我这样吧。”
“这···。”崔胤立即面露苦色,“如果世伯看小侄身体实在羸弱,一定要怜惜小侄的话,小侄也是不敢推脱的。”
“诶,世侄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齐务元一把抓住崔胤的手,手上多用了两分力道,“我和你父亲同年登榜,又是你祖父的门生,如果他们知道我对你偏袒徇私,也一定不会绕过我的。我想我还是一视同仁的好。”
两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这一通交锋,旁边的齐鸣却是越听越觉得糊涂,不由向崔勉问道。
“我怎么听着我们将军和你们家公子的话像是掉了个个呢?难道不该是我们家将军说要看顾你们公子,你们公子推脱不让才对吗。但是怎么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反倒反过来了呢!”
崔勉对这种事是早已见怪不怪了的,笑着对齐鸣说,“你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话从来不会直说,总要反着讲。不信你瞧着,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崔胤立即装出深明大义的样子,“世伯说得是,我祖父和父亲都希望我能有所长进,所以才将我送到世伯帐下。他们当然希望世伯能够严厉教导,不过世伯也是过来人,知道这读书人从军的辛苦。如果小侄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世伯一定要多担待呀。”
“担待嘛肯定是会担待的,不过即是入了我的帐下,一切便要以军法从事,就是我自己也是不能马虎的。”
崔胤一看,这是油盐不进啊,悻悻的便没了说话的兴致。略一拱手说道,“世伯即是一定要严苛小侄,小侄自也是不敢说什么。”
齐务元立即摆出长辈的风度,“诶,世侄这才像话嘛。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带兵也是一样的的道理。”
齐鸣觉得新鲜,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齐务元瞪了他一眼,干咳两声。不打算再跟崔胤废话下去了。
“既是投到我的帐下,一切便要从底层做起。这样吧,你就先给我做一个月的亲兵,一个月以后我再给你分配去处,你看可好。”
崔胤这时候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尔吧唧的,随便点点头,说好。
这时候齐鸣走上来,将慕容金城推上前,笑嘻嘻的说道,“将军,你看看这位是谁?”
齐务元先前就发现有一陌生后生在侧,只因一直在和崔胤说话,便没顾得上他。如今看到他被齐鸣郑重其事的推上前来,不免觉得诧异。
“这位小哥看着倒是有些面善,只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这时候慕容金城早已悲不自胜,扑通一声跪倒在齐务元脚下。
“舅舅,我是昌儿啊。”
“昌儿!”齐务元也是大惊,立即扶起慕容金城,“你真是昌儿!”
慕容金城满脸都是泪,“舅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