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提也罢。”
说到节骨眼儿，李云霄似乎又像一只鼓足的气球，不知什么地方被戳了一针，漏了气。
“说说也无妨。”
“我破产了。”
李云霄双手握着玻璃杯，目光却望向远处。
“简单来说，就是魏蓝给我介绍了一单生意，后来跑单了，而我的预付金收不回来，资金链断了。”
李云霄越是简单的描述，越是让雪香觉得故事情节并非如出一辙。
按照李云霄的说法，他独立运营家装公司已经三年有余，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般签合同都要收定金，需要用材料的，还要收一笔预付款。李云霄怎么会自己垫钱呢？
而且如果是跑单，单子跑了，合同又没跑，李云霄可以去法院起诉他们。虽然法院执行的效率堪忧，但告一告至少可以恶心一下对方。但李云霄只是说自己破产，只字未提事情发展的后续。
“赔了多少钱？”雪香低头叹了口气，问道。
“反正账面上的钱全赔进去了。”李云霄抿了抿嘴唇，低下头。
“所以，魏蓝是因为你破产才和你分的手？”雪香追问
“呵呵。”
李云霄干笑了两声，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沉默不是虚空，它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沉默的存在一定是为了填补某个无法言说的方面。
“也有可能——”李云霄顿了顿，“我是因为分手而破的产。”
雪香听了，没说话，继续等待李云霄的下文。哎，这金钱和爱情果真是一对怨偶，永远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虽然不该说前女友的坏话，但魏蓝和坑我的那个老板跑了是事实。这个活儿一开始也是她介绍给我的。”
李云霄说这话时的声音没有温度，他的心肯定被伤透了。
雪香无比同情地看着他，想安慰，却无从开口。她深知，李云霄此刻是把自己最失败的地方展现在她面前，涉及一个男人的尊严，雪香还是少开口为妙。
少说少错，沉默万能。
“好了，不早了。絮絮叨叨和你说了这么多。”李云霄丧着脸站起身抖了抖腿，随即变换出一个看似轻松的表情要和雪香道别。
“你再坐一会儿……其实也无妨。”雪香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不坐了，我还得去门口等锁匠来开门呢。”
“锁匠？”
“是啊，上次被赶出来，没来及拿钥匙。魏蓝搬走了，但房子还剩两个月才到期。我现在身无分文，能有个住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李云霄强行乐观着。
正在这时，撬锁匠似乎掐着点儿般地出现了，大喊一声：“1803，撬锁！这种锁换锁芯400！”
“来了！”
李云霄冲雪香挥了挥手，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他走后，雪香从站着的状态直接一屁股狠狠坐在沙发上，她无法想象半个月前还在厨房翻云覆雨的两个人，居然十多天后就带着对彼此的怨恨各奔东西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雪香回避爱情的原因之一。
爱的时候有多浓烈，烈火烧过之后的灰烬就有多冰凉。
好在，现在李云霄单身了。
雪香的机会来了……
又是晚上九点半。
黄人人踩着点儿进屋。
雪香看起来心情不错，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修改上传章节的错别字。
其实雪香并不喜欢检查错别字这项体育运动，因为反复阅读自己写出来的章节，就跟拉完屎反复回头看马桶一样，虽然很恶心，但大部分人还是会下意识地这样做。
细节决定成败。一本好的网络小说，错误率应该不超过5%。但现在很少有网络作家能做到。雪香一开始写作的时候，连“得”“地”“的”都会计较，但码字年数长了，只要不是影响阅读的错误，那就这样吧。
“雪香姐，问你一个问题。”
黄人人把脖子上的围巾卸下来，挂在门边的挂钩上。
“问。”
雪香依然盯着屏幕，莹莹的蓝光打在她脸上，反射出她的漫不经心。
“什么叫——甩锅？”黄人人咬着发音问道。
呵呵，甩锅？
雪香抬起头，看来黄人人这几天的班没白上，他越来越本土化了。
“甩锅的意思就是——”雪香极力组织语言，试图最后粉饰一下这个具有中国特色的职场词汇，“就是，错都是别人的。”
“错都是别人的？”黄人人那个外黄内白的初级大脑，显然不谙世事。
“Werateam。？？？”他露出黑人问号脸。
“谁和你是team？没事就洗洗睡，明天还要上班。”雪香不耐烦地合上电脑，打算回屋刷剧。
她夹着笔记本经过黄人人身边的时候，看着他又是疑虑又是失落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只好停下脚步，谁让她雪香人好呢？
“说说吧，你今天在公司到底经历了啥？”雪香重新坐回地毯上问道。
“就是今天产品部发来一个需求，那我作为技术肯定要解决咯，但我解决到一半，产品的需求又变了。后来变来变去的，我也不知道到底需求的target是什么了？然后就找产品经理问了一句。结果产品经理给我来了句：你不需要知道target，你只要去实现就好。”
黄人人看起来满腹委屈。
“我T-M连需求最后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给他们实现？”
黄人人情急之下吐露出的“T-M”两个字的标准发音，让雪香深深佩服他适应环境的能力。
“然后呢？”雪香明知故问，“是不是最后目标没完成，产品撇的干干净净，错都成了你这个实习生的？他们甩锅，你背锅？”
“你怎么知道？！”
黄人人瞪大了眼睛，难道雪香是先知？
雪香嗤笑了一声，用自嘲的口气说道：“我虽然没上过几天班，但职场那些门门沟儿我门清。要不是实在懒得跟他们玩下去，我也不会选择全职在家写书了。你还太嫩，被多坑几次就懂了。”
“噢。”黄人人点了点头，“可是我真的好气。”
“气是正常的。这事儿后来怎么解决的？”雪香用稀松平常的口气问道。
“这就得感谢雅子姐了！”
说到这儿，黄人人突然眼里放光又来劲儿了。
听见“雅子”的名字，雪香基本上可以确定，接下来黄人人要讲述的100%是装逼打脸的桥段了。
